应该是凤凰的“凤”,女孩子的名字嘛。
可我更愿意叫她风中的那个“风”。感觉加了那么点味道。好象在重复又重复的生活上撒点颜色。
小风是个七零后尾巴,穿样式老派、手感好的羊绒衫,灰黑直筒裤,半粗跟鞋。偶而也穿穿时下流行的尖皮鞋。长头发有时随便束成一个马尾,有时就散开来。
反正是个不经心的样子。
都这个年纪了,她疲惫地说,年少的热情象一阵风一样,被生活日复一日的沉闷和琐碎刮跑了。
琐碎,对,trivial, detailed,就是这个词,她咬着牙,又好象有气无力地强调了一下。
她是学化工的,现在却鬼使神差做起了人家的秘书。做一个秘书也好,可她偏偏又是硕士毕业,在她那个年代可算是高学历的。
你想啊,女孩子学历低,或者没有学历,做人家的秘书反而心境坦然,巴结起来老板好象理所应当的:没有文化嘛,别人可以原谅,既可以喧哗活泼,也可以发嗲扭屁股,甚至投怀送抱。
小风的情况就不一样了,她自觉不自觉地总在思索着,眼睛往人的心里看。
一个人,哪里经得住别人一再打量呢。总是打量自己也是不妥当的。琢磨得早晚会变了形。
算起来小风三十好几奔四十了,还是老姑娘一个。就算她不急吧,我替她急。我给她张罗着找对象。
“找对象”是青岛的说法,就是相亲的意思。小风是外地人,听我这样讲时就斜着眼不屑:找对象?这话也太老土了。这有什么,我笑嘻嘻地对她说,你打字是打五笔吧?你打一个“找”字,敲空格,它马上连带着跳出一个词:“找对象”。不信你试试。
“找对象”被编成标准的格式,放入汉语输入法,好象暗示人们它是国标一类的东西,是成人姿态的头等大事。
我给小风找对象,她也化一点淡妆去约会。她身子单薄,瘦,年纪又大起来,又是一副无欲无求的表情,这使她看上去又寂寞,又寡味。
她安静地回来。我问结果如何,她淡漠地说,没感觉。我没好气地说,小风,八成你上学时上迂了!你想要什么感觉呢?你说说看。小风不说话,无奈地笑了笑。
小风学理工的,却对文学的东西兴趣大一些,时不时写点小文字,聊以自娱。有一阵她突然着迷写一个长篇,我去她租住的小房子找她时,她把自己写得满面泪痕地来开门。她写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在时间的长河中渐渐芳华老去。后来又打电话告诉我,她不要写了,她写到那个女子渐渐疯了,她把自己也写得快要疯了。
我立刻觉得心疼。我说你出来吧,我请你去吃饭。其实也并非为了吃饭,不过想陪她聊聊天,或者默默地坐坐。
我请小风吃饭,给她买式样简单的牛仔裙,裙身上缀了一小块亮晶晶的线片片。我给她买小饰物。这些我都愿意心甘情愿为她做。对别人我不舍得。在她的炎凉的世界,我是她唯一最好最真的朋友。
如果我不心疼她,还有谁会心疼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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