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使你复活,我能给你生命……无论何人……凡信我者,必将永生。”这是《飘》中奥哈拉先生的葬礼。艾希礼用圣公会葬礼祈祷文为他送葬。天主教徒的葬礼,会因为身份的不同,主持牧师等人选择的祈祷文也会不同。当我发现这个的时候,有些惊异。
葬礼与葬礼的不同,按道理说,只应该有形式上的不同,比如树葬、水葬,天葬,火葬,土葬等等。无论哪种,举行葬礼和念诵经文都是对亡者的祈愿。
一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与这个世界签订了合同,合同期满,即还给世界你的所有。包括时间,金钱,爱情,一切的一切。
人的一生,无常在。
树倒了,还有年轮印证岁月,而人倒了,灰飞湮灭。一个人的出生和死亡日期之所以如此隆重的被纪念,我想一定源于对人生的不可把控和捉摸。太虚无了,以至于要用某种视听的方式证明存在着或存在过。
在很多文学名著里读到过关于葬礼的文字。最负盛名的可能是《穆斯林的葬礼》,因为一本书的题目用“葬礼”二字的,委实不多。中国古代流行厚葬,特别是达官显贵,更别提黄胄贵族。陵寝、陪葬品等五花八门,越是隆重似乎就越能证明生时的显贵。
穆斯林的葬礼,记录了穆斯林人生存的艰难,也记录了穆斯林人一辈子为了信仰的坚守。
梁亦清把活儿当自个儿的命,把雕刻宝船当一生的压轴戏,凭自信能够雕出完美之作,却不料功亏一篑,生命倒在了那残破的宝船上,琢玉人和碎玉连成一体。这是何等惨烈的人生。就是因为惨烈,因为残缺,虽然他没有完成耗尽一生心血和信仰的完美作品,但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又是知足的,跌倒在雕刻的水凳上,没有辱没世世代代“玉器梁”的声誉。人寿有限,精美的人品能永留世间,汇入那条玉河。
《红楼梦》中,最著名的莫过于黛玉葬花了。
黛玉以为,“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那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
她哪里葬的是花,分明是她万分敏感的心。她对月落月起,花谢花开太敏感了,伤得自己连喘气的空隙都没有。且看《葬花吟》,真的是让人肝肠寸断。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英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读这样缠绵悱恻的文字,容易内伤。有很久,我都有意识地避开类似感性的作品,转而寻求明朗阳光,甚至有些粗犷的东西。只不过,细腻敏感的文字相对于理性的陈述或介绍,确实对于阅读的体验来说,更有快感。
川端康成曾经写过一篇《参加葬礼的名人》,其文字没有多少葬礼的哀婉,反倒是从中透出的洒然,多少让人对死亡这件事有些淡定了。
有多少生前如草木一秋的人,逝后也会被隆重的安葬。而这些日子,陆续读到一些有关于死亡的文字,比如前几日的一篇写南京大屠杀的回忆性文字,还有今日看到的一篇米国人埋葬因新冠肺炎逝去的人场景,当然也看到过武汉排起几百米长龙领骨灰盒的报道,种种。这些,都是来这世界走过一遭的人,可是,我妈常说,一样生,百样死啊。有没有葬礼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有很多人,已经死了。
《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头挽白巾,身穿白色孝服在周瑜的葬礼上,且歌且哭,且诵且蹈,琵琶哀乐低回,灵堂白帐翻飞,我国古代葬礼习俗即窥见一斑。
我想,无论是古时还是今日,葬礼都是一个人生的谢幕,是人生这个句号最后的封口。
而生死之间的这段路,怎么走,却是值得思索的事!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