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像一块无法融化的冰,径直走向我的车前,然后打开右后侧车门侧身坐在了座位上,双脚悬在车门外,手里拎着她的一只鞋。我跟了过去,疑惑的看着她。
“你平时不是这么迟钝吧?看不出来我需要一些纸巾吗?”她甚至没有看我。
“哦,对,对。我给你拿。”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绕到驾驶室位置,从操作台上拿起纸巾盒从车里面递给她。“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明天也该洗车了。”
“……”她没有说话,稍露笑意从我手中接过纸巾盒,开始擦拭脚上的泥土。
“谢谢。”她接过去,自己拧开了瓶盖,一边冲洗,一边继续擦着。
此时近距离看她俯下身子,腰肢纤巧;手指很像古人说的那种“葱管也似”细长、洁白;她的双脚渐渐干净了,露出了嫩白、滑腻的肤色;我觉得这样看着对方很不礼貌,便刻意的游移着目光。不经意间,我看到了她领口里的线条,心里一紧,赶忙转过头走开了。
“可以走了。”她不知从车里什么地方翻出一个塑料袋,把空水瓶、用过的纸巾和那只没有擦的鞋装了起来。
我答应一声,坐上了车。“你在哪?我送你。”
她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世纪大酒店吧。”
“悼念亡夫。”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她的回答让我有了结论。她和我年纪相仿,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失去爱人的滋味当然是痛苦的,如此一来今晚的事情就有了很好的解释。我甚至想,也许她想轻生,也许我今天真的做了件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善事。我的心情逐渐开始正常,便对她说“对不起呀,你节哀顺变。”
她没有搭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已经快要沉睡的街道。
我犹豫着是继续跟她聊聊天打破这沉闷的安静还是继续保持安静让她自己在记忆里去怀念。
“你是单身吧?”她突然开口问道。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随口问道,尽管也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好奇。
“今天这种日子,晚饭你不和家人在一起……”我想起她说下午见过我,那就一定也见到了梅子,于是打断她的话头接口道“你怎么知道下午和我吃饭的不是我媳妇呢?”
从倒后镜里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的表情有点奇怪,像是有一种洞察力,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样子。只听她接着说道:
“先说你的车吧。你的副驾驶很少有人坐,所以你总习惯在上面放东西。”我尽管知道刚才上车后习惯性把口袋里的手机和菩提子挂件随手丢在了副驾驶座位上,但还是忍不住扭头又看了一眼。不禁点了点头,从倒后镜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下午和你吃饭的女生职场装扮,略显俗气,不是小企业的职员就是自己在做一些小生意,没什么兴趣爱好,也没什么情趣,根本就不是你的择偶范围。充其量你们也就是朋友关系。除非你饥不择食。”说着,她从倒后镜镜里故意盯了我一眼。我点点头,笑了笑,故意问道“那要不是你说的那样呢?”。
“那你的婚姻一定很痛苦。”她将头发掠到耳后,接着说道“我今天看见你们的时候,你似乎在敷衍人家吧?但你又顾着尽量给人家面子。夫妻可没这么虚虚套套的相敬如宾,不过话说回来,你的耐性不错,能对朋友这样,也算难得了。”
“您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呀?”我听着她的话尽管佩服她的分析,但却对一个女人如此聪明,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平衡。于是故意问道:
“你爱人是……是怎么不在的?”
“我杀了他。”
她这自自然然说出的一句话却把我吓了一跳。我紧紧攥着方向盘,双手情不自禁用上了力气,足有两三秒钟我才反应过来她可能是在开玩笑。但自从她说完这句话后,车上的气氛开始变得凝滞,我想找些什么话来说,却总是开不了口。而她也就一直安静的坐着,一声不吭。
车到了世纪大酒店楼下,她说声谢谢,便转身下了车。我从车窗看着她把拎在手里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赤着脚走进了酒店大堂。我瞬间有了一种放松的感觉,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似乎有一种不寻常的气场,和她在一起会很不自觉的压抑。我摇下车窗,点起一支烟,一边抽一遍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一支烟还没有抽完,就看见她又从酒店出来了。她还是赤着脚,沿着世纪大道向北走了下去。她走得很慢,但似乎不是因为赤脚在路面上走不快,而是她有满满的心事。于是我掐灭了烟蒂,驱车向她开了过去。
“你怎么没住?”我把车开到她身边,摇下副驾车窗冲她喊道。
她楞了一下,站住了,转过头来对我说“没有身份证,我朋友也不在。”我清楚地看见她在流泪。
“那你现在去哪?”我心软了,柔声问道。
“只能回家了。”她说。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你连鞋都没穿怎么走啊。”我招呼她。
她站在那里,好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我分明看见泪水一滴滴从她脸上滴落下来。我只好也不再做声,只是静静的等着。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