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两把左轮手枪和黑白相间的眼睛

旧文：2018年4月末

在沈阳，今天天气湿漉漉的，风很大。

听着纣王老胡的《涩》，在凉凉的夜晚里，不想看书，不想学习，有一种想要书写记录和表达的冲动。

该写下来点什么呢？

最近的生活很丰富也很健康，每天规律的作息和饮食，身边来来往往有很多有趣又善良的人，包容我的固执、冒失和敏感。

又重新回到东北兴奋的度日，用自己有的和能得到的东西放肆的快意青春。

人在当下总是很难看得清周遭的一切对你而言的意义，能体会的只有今天的开心，一食一蔬带来的口腹满足，认真工作带来的自我认同。

不如来完成之前一直想做但未来得及实现的事情吧，趁还没有把它完全的遗忘。

今天想要写一篇观后感，意大利作家达里奥福1960年的作品，孟京辉导演，《他有两把左轮手枪和黑白相间的眼睛》。

看这部话剧是在几个月前，拖着崴了脚但却身残志坚的闺蜜，在北京初春的蜂巢。

那些热烈的情绪和深沉的句子好多都已经变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到今天还能想起来的就更显得珍贵。

【1】放矢的同情和悲悯

如果要为这部剧抄一句台词，相信绝大部分的人都会选择悲剧女主角-疯子路易斯在替自己的男人顶罪临死前的独白：

“我没吃过糖，我以为盐就是糖；我没穿过高跟鞋，我以为踮起脚走路，就是高跟鞋；我没被爱抚过，我以为打和骂，就是爱抚；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以为别人给的，就是我想要的。”

舞台上，女主角路易斯披头散发，穿着一件单薄的砍袖圆领白连衣裙，眼神空洞，双手微曲着伸向远方抓不到任何东西。

路易斯是在婚礼上爱上男主角乔瓦尼的，她幻想了无数次自己和乔瓦尼的婚礼，热情激动又兴奋的无数次像别人诉说，她想象中的，她和乔瓦尼的相遇、相爱和相守。

但事实上，乔瓦尼对她只有打和骂，乔瓦尼粗暴的对待她，看不起她，跟很多情妇偷情，跟别人提起路易斯的时候也是满脸的鄙视和不屑。

乔瓦尼去参军后，路易斯一个人守在家里，偿还这乔瓦尼走前欠下的种种罪孽。连乔瓦尼的情妇安吉拉都忍不住在见到乔瓦尼后认真恳求他好好对待路易斯。

舞台上，原本躺在乔瓦尼胯下的安吉拉一个翻转，坐在乔瓦尼的腿上，看着他的眼睛的诚挚的恳求他对待路易斯好一些，并向他诉说她的近况和她的可怜。

一个女人请求一个男人好好对待另一个女人-这个男人的女人。

【2】莫名的爱

路易斯在跟精神病患者假乔瓦尼相处不长的时间，感受到之前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未有过的温和、善良和尊重。

所以她愿意提乔瓦尼去顶罪，哪怕这个罪会让她失去自己的性命。

临走前，路易斯对坐在床头认真看书的精神病患者假乔瓦尼说：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我爱上你了。这有一把左轮手枪，拿着它，你得活下去。我不允许你死。”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我爱上你了。

也许我从来没有被善待，也许我从来不曾拥有，但这些丝毫不会影响我去善待别人和一次次的付出。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我爱上你了。

故事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也许是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或者一句话。爱的发生就是那么神秘而又不可捉摸。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可我爱上你了。

【3】一无所有的人仍然保有“笑”这个最后的武器

话剧演员的厉害之处在于强大的舞台把控和自我掏空。

演出中，有一段接近3分钟的故事背景音介绍，舞台上只有一束白光探照灯从男主角乔瓦尼的脖子向上扫去，乔瓦尼露出10颗牙的笑在白光的映衬下足足3分钟。

故事发生在路易斯死后，乔瓦尼的情妇都走光了，连他最好的朋友比昂多也亮出自己真实的身份-一个卧底在乔瓦尼身边的警察。这时候的乔瓦尼一无所有了，法官在宣告他的罪行和他的判处，伴着乔瓦尼露出的笑。

一无所有的人，仍然保有“笑”这个最后的武器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人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露出笑，另一种人即使在不开心的时候也保持着笑。

你看，我还在笑呢，你是不能打到我的。

【4】讽刺

《手枪》这部剧，归根结底是一部充满讽刺色彩的作品。

后半程中，读了很多法律相关书籍的活下来的假乔瓦尼组建了小偷联盟。要求所有的小偷们集体罢工，来向社会证明自己的地位。

因为没有小偷而无事可做的警察实业了，因为没有小偷而卖不出去的车库所有者和锁链工人实业了，因为没有小偷而无事可报道的记者实业了。

没有小偷，这个社会竟然无法正常有秩序的运转下去，政府主动找到小偷联盟，答应给他们承诺的社会福利和职业尊重。

1960年的意大利，今天的世界，这样的故事是否依然还在发生。

【5】黑白相间的眼睛

真乔瓦尼无恶不作，偷窃、逃跑、四处偷情、杀人、抢劫，但是他却不能在杀人的时候看对方的眼睛；

假乔瓦尼温柔谦和，读书、整理房间，但是却在两人相视的时候趁真乔瓦尼溜神间快速按下扳手杀了对方。

假乔瓦尼看着爱人替自己顶罪，朋友被电击而无动于衷。

人性里有善良的一面，也都有邪恶和自私的一面。

你看到镜子里自己拿一双黑白相间的眼睛了吗？

【fragment】

墙上时钟的分针刚刚走过半点时

左侧的帘子打开 一群穿着病服的人 三三两两的走出来

有一些直奔自己的床位 对着床上的栅栏挣扎 颤抖

有一些躺在地板的中央 对着天空做出天马行空的动作

有一些两两聚在一起 我把你衣服掀开躲在大褂飞起后的缝隙里 或是嗤笑着耳语

然后背景音 从剧场的后方传来

这是一场飞行的旅程

精神病医生跟女警官争辩 乔瓦尼是一个失忆症患者

女疯子路易斯证实乔瓦尼确实是一个逃兵 小偷 混蛋

催眠中的电车司机 想象中的婚礼

路易斯把失忆的乔瓦尼带回家里

左轮手枪发出了第一声枪响

乔瓦尼的情妇安吉拉赶来 

逃窜中的乔瓦尼回家 

安吉拉祈求乔瓦尼好好对待路易斯

把黄头发染黑的逃窜犯比昂多来找乔瓦尼

警察找到黑发的比昂多和失忆的乔瓦尼

路易斯爱上了失忆的乔瓦尼替他去死

比昂多带失忆的乔瓦尼来牛棚找乔瓦尼

“蹦”快开枪 快开枪 

原来你也有一把左轮手枪

乔瓦尼看有关法律的书

小偷成立工会要求罢工

警察 记者 车库所有者 疯狂抗议

比昂多是卧底在乔瓦尼身边的警察

那个一无所有的乔瓦尼 他在笑

乔瓦尼回到精神病院

所有的患者排成排对着你在笑

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回左侧的帘子

刚好墙上时钟的分针又走过十分

他有两把左轮手枪和黑白相间的眼睛

一个丑陋 野蛮 贪婪 奸诈 

一个乖巧 纯净 温顺 安静

死的是哪个乔瓦尼

活下来的人 也变成了活着的每一个人

每一个两面 相间 黑白参半的人

世界因为没有罪恶而无法运转

一无所有的人手持“笑”这个武器

快开枪 快开枪

他有两把上了膛的手枪，外带黑白相间眼睛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