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树梢上停着一只漆黑的乌鸦,天空就显得越发惨白了,仿佛新刷漆的墙壁。自从我到这里以后,是第二十三次下雨了。
岩壁上的苔藓生长,我能看到他们的蠕动,只要长时间盯着它们。地上炭黑色的木头冷却已久,一只鼠妇在上面游走。
我不该相信他的法子。
他们早晚会找到这里。
五天前他教我如何驯服昆虫,几只蜜蜂,有剧毒的蜘蛛,蜈蚣。他告诉我咒语。
“你怎么不自己去?”
“我不能伤害自己的同胞。”他说。“就算他们把我驱逐。”
罕见的晴朗夜晚,他的脸白得像鬼魅,穿一身灰袍子,沐浴在月光下。
“这对你我都有好处。”他说,“我单纯只是恨他们。”
“我只是不想被他们吃掉。”
“照我说的做。”
他的嘴里冒出奇怪的音节,像在哼一首混合利底亚调式的歌曲,声音如同蛇的嘶鸣。
转眼间,蚂蚁围成小山在我们周围,他转向蚂蚁们,后者堆叠游移形成人的模样站在我们面前,如同黑色塑料的模特。
“这是驯服蚂蚁的咒语。”
“这有什么用呢?”
“他们的皮肤溃烂就无法行动,你可以等到救援来到。”
夜晚我走到他们的营地边,藏在草丛里,蚂蚁如黑色海洋朝他们涌去。
守夜的人却莫名其妙发现我的踪迹,还未等蚂蚁接近他们,他就用十字弓射出三支箭在我脚边,身后的树干上。
“谁在帮助他们?”我质问他。
“这的确蹊跷,偶然发生的事情不算什么。”他说,“我再教你催眠的咒语。”
他的舌头敲击牙齿,发出响尾蛇般的声音,速度和节拍都很混乱,似乎好无规律可循,可再当我醒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你使他们沉睡,用他们自己的刀屠杀他们。”
“我只需要割断他们的胫骨,不需要杀死他们。”
“由你来决定。”
我潜入他们的营地,按照学到的咒语,发出有特殊规律的敲击声,凡是听到这声音的,都一个个倒下。
当无人再清醒时,我抽出昏睡者腰上一块锋利的石刀,他却反手抓住我的手腕,我拼命挣脱,仓皇逃走。
“那是一个聋子。”他说,“也是个白痴,他什么都不懂。你没必要逃走的。”
“我哪知道。”我很生气。“你就没有一点靠谱的法术吗。”
他们追捕我十多天了,从小岛的一头追到另一边。我已经没有多少地方可以藏身了,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呢?
“他们吃人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人肉有一种独特的香味。”他说。“我很久以前也喜欢吃,直到我学会了咒语。”
“就因为这个?”
“咒语是一种亵渎的语言。”他说,“他们居然认为崇高比吃的更重要。所以他们驱逐了我。”
“我不明白。”
“那是因为你没吃过人,只要吃过一次,什么都明白了。我理解他们,也恨他们。”
第二十三次的雨还在下着,他又来找我了。
“我还有法子。”他说,“我从来没有使用过这个咒语,但我将它拆分开告诉你,你念的时候连起来,但只能念一次。”
“这是什么咒语?”
“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最后的方法了。”我不抱什么希望,只要是能用的方法我都会用,我不想被食人族扔进锅里煮熟,或是在烧烤架子上被铁签子穿过身体。
念完咒语,我头痛起来,再转身一看,身后有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他实际上并不是人。”他说,“你不必抱有负罪感。”
我看见他们把我抬起来,放入长方形的盒子里,在地上挖出长方形的土坑,支起柴火,流出绿色的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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