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

作者: LoSTinyou_ | 来源:发表于2018-06-18 13:31 被阅读0次
    萤火

          她是爱过他的,在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时。从什么时候不爱了呢?

          是拿着剪刀对着他让他不要过来的时候吗?是因为恐惧跑向报亭颤抖着拨打110的时候吗?那句“你敢报警我就打断你的腿”好像还回荡在耳边。是夜里没睡着不小心听到他向另一个女人说她坏话挑拨离间的时候吗?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是。

          他身边来来往往过不少女人,他总说现在这个陪着他度过最落魄的时候。也许他没想过她那时也是同样陪着他的,甚至更久,陪他从单间平房到套房到四层小楼再到平房的是她啊。

          她的身体里流淌着与生俱来就爱他的血液,即使他很少陪她,工作的时候常年奔波于外省,回来了便彻夜流连于酒局赌桌与女人,再有些功夫的时候他就去各个小乡村钓鱼。他不记得她的生日,也不记得答应过夏天带她去河边抓小虾。等了一个又一个夏天,等了一年又一年,以至于都忘了是哪一天开始她决定不等了。

          他总是夜里很晚回来,她时常睡梦中模模糊糊听到楼梯他的脚步声(时间久了,能非常清晰的辨别出是不是他的,而不是隔壁或是楼下邻居),在他拿钥匙开门前睡眼惺忪蹦蹦跳跳奔向门口给他开门,半娇嗔地说一句,“回来啦。”她不怪他在外喝酒应酬,做生意的人她明白也习惯了,只是不懂为什么总要去赌博,整晚整晚不归,第二天回来睡一觉睡醒接着去。她恨透了每天打电话喊他去赌桌的老板和老板娘,那天他本是要陪她的,却一个电话又要去赌了,她忍无可忍怒气冲冲,“我讨厌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也怒了,对她吼着“我的朋友还轮不到你来说!”事情过去了很多年,不记得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被他骂得不停掉眼泪,眼睛糊到睁不开。

          夏日里的虫鸣聒噪得让人更觉寂寞,她的心像被什么挖走了一块,空虚又害怕,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蛇虫鼠蚁爬上身体的景象。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起身去找他。一路小跑着穿梭在漆黑的小巷子,忽然看见巷子里的石缝间有只微微发亮的小东西,她惊喜地伸手逮住它,是萤火虫呀,握着这个小东西心情开始变得明媚起来,跑得更欢快了,以至于没注意到脚底的石头狠狠摔了一跤,哗啦啦的血从膝盖不断流出,眼泪瞬间迸发,坐在地上委屈地哭喊了一阵,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向棋牌室。进门,他果然坐在牌桌上,她被棋牌室里的乌烟瘴气呛得干咳了几声,所有人都望向她,看着她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看着她脸上挂着的泪痕,都不由地礼貌性心疼了几句,老板娘最殷勤,立马拿来毛巾和紫药水来替她处理伤口。自始至终他没说什么,也没多看她几眼,专注于手上的麻将。那夜,她就坐在椅子上,忍着满房间浓郁的二手烟等他到天明。十几年过去了,膝盖上的伤疤仍没有完全褪去,但变得很淡很淡,可仔细看还是存在着,若隐若现,就好像是那年她在巷子里发现的那只萤火虫在她腿间忽闪着。

          16岁那年,她离开他。再也不会听到他每次喝醉来她房间的训斥了,再也不用生活在不正常的关系里,拼凑的家庭,诡异的氛围,表面上维持着和谐,内里是破烂不堪的一团乱絮,是馊掉的橙子汁。在那个家里生活的日子里,她一刻,都未觉轻松过。

          多年后的某一天,她在莫泊桑小说集上看到这样一段话:” 要知道,做父亲的要到后来才会爱孩子,他们根本没有做母亲的那种本能的强烈的爱。他们的感情一定得慢慢的产生,他们的思想总是依附在共同的话、人中间,每天都产生的各种联系之中。”回想这些年,她与他之间,更多的联系,是怨恨是谎言是误会是解不开的结,没有任何美好回忆,他们之间所剩下的,唯一的,一点爱的名义,是基因是血液是相似的脸孔。

          小女孩不是已经长大,而是无声无息死在了某个萤火微微的夏夜。当他问她“你活了9年,活够了没有”之后,打开煤气时,她就死了。那年她才9岁,她明白了原来天下间不是所有父母都爱子女。

    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2018年,已经几乎看不到萤火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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