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那里路过很多次,却从来不会看他一眼。他或许是一棵树,平凡孤单,你不知道有没有雀巢筑在枝桠;他或许是那个乞讨的孩子,衣衫褴褛,你不知道他的碗里是不是有冷掉的红薯:他或许是拐角的报亭,是补鞋的老人,是每天早晨呼唤你起床的声声布谷叫。
L师兄是我在科室见到的第一个上级医师,进科室第一天,住院老总将我们分配与他一组学习,我和同学私下觉得他这人看起来可是严肃极了,两个小女生小心思多,自己跑去和老总商量,最后软磨硬泡终于求得和漂亮温柔的X师姐同一小组。X师姐所管病人少且病情简单,我也乐得轻松,整天看看医嘱问问病人也就完了,剩余时间全用来东张西望观察人物细微了。
L师兄每逢查房必挨批评。教授问:20床昨天的CT怎么样?L答:还好。教授脸一沉:什么叫还好?片子该怎么描述你不知道吗?一句还好,怎么能体现出病变特征?怎么能让我获取有效信息?教授问:22床三日内引流量如何?答:30,50,150。教授神色凝重:怎么就越来越多了呢?L忙答:不不,今日30,昨日50,前天150.教授哭笑不得,欲言又止。我们跟在身后低头捂嘴窃笑。然而日子久了却发现,这L师兄不仅不是一个严肃高冷的人,反而调皮可爱,经常成为众师姐戏谑打趣的对象,他因为不舒服打针,师姐们开玩笑说他染了梅毒,后来又因吃坏东西频繁腹泻,被打趣为梅毒并发症,要上厕所向大家借手帕纸,被塞给一方纱布。他都是皮皮儿地笑,从来不恼。我因为错误的第一印象作怪,从来不与他搭话,今儿偶然需要,问他某床病人拔管要不要打麻药。也是奇怪,好像和他打过招呼就像是成了熟人,会突然提醒我们查房,提醒我们跟紧教授的思路……原来,L师兄还是很温暖的嘛!
T师姐,矮矮胖胖,每天都要化很浓的妆,脸盘大而煞白,涂地像瓷娃娃一样,口红的颜色虽不吓人,却格外耀眼,与于这忙乱而嘈杂的白色中显得格格不入,她似乎具有超强的记忆力,但凡是病人所有检查数据,她都可以倒背如流,虽会惊讶,却总是不屑。我与同学及极是反感她大声讲话,办公室里只要有她在,总是刺耳的川调女高音,要么是展现她似乎得意洋洋的幽默气质,要么就是喊这个师妹帮她换药或喊那个师妹帮她贴化验单,可真是烦人。有日早晨她一进门就又大声吐槽,说是起迟了,脸都没来得及洗。我和同学看着她那明显颜色不一致的脸与颈子,相识一笑,如往常一样没有说话。
我们从那里路过很多次,却从来不会看他一样。而有一天,他们不见了,你才会记起,树上曾有一团很大的雀巢,乞讨的孩子的碗里曾有你放的一块红薯,再不能过马路就能买到报纸,鞋子破了没有办法自己修好,而那布谷声,是你怀念幼时清晨清脆的声声鸟叫而设置的电动闹铃。
人生许是长,生活却是短,一刻一刻都是珍贵的存在,请用心,品味这酸甜苦辣,这人情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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