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值班除了要挣扎起床外,其他倒也将就。天还未亮就匆匆出了山城巷,行人甚少,微暗的路灯斜映着开门不久的包子铺,腾腾的蒸汽绵绵漫开,漫过扒在窗口买包子的小学生的脑袋,笼罩着他们鼓鼓的书包。迎面飘来一阵淡淡的香味,朦胧之中,已有卖腊梅的老农步入这繁华都市。一大捆腊梅弯腰与我擦脸而过,忽然侧首望去,却想起了我遥远的沙枣花。
大约八九岁的样子——十几年前的沙枣花香味似乎悠悠飘来,穿越这这些年的动景静情,将我的思绪牵了去——我随同几个小男孩走了很远,来到一片偏僻而繁茂的沙枣树园,沙枣花娇小,却开得异常热闹。那幽静沁心的香味早在一里开外便若隐若现,此刻站在园子里,脚下踩着瓣儿,顶空是枝桠,花香更是浓郁而清晰,似乎能感觉到它在抚过脸庞,浸透衣裳。淘气的男孩子们一个个小猴子似蹿上大树,折花不是他们的目的,比谁爬得高才是他们的来意,爬得够高了,再迅速蹿下来,胡乱蹦哒几下选棵更高的树再爬上去,我在树下抬头巴巴地望着,然而毕竟爬不上去。终于记起要折花了,便有大把还是花苞儿的树枝从上面抛下来,我一枝枝捡起来,怀抱一大束花,心满意足。
回来的路上自然是美滋滋的,心里想着将他们插在瓶子里可以有好几大束吧,一束放在书桌上,一束放在窗台上,茶几两头分放两束。一路上有大人望着我笑,有孩子问哪里折的这么多,也有高年级的女学生想要两枝去,我总是满足地指点,满足地摇头。快要到家时走过杂货铺门口,杂货店门口总是大人们聊天的聚居地,一伙人靠着墙壁坐着小凳子,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有个阿姨笑着叫住我:呦,哪来这么多花啊,来给我们都分点儿。我忙摇头:这都是我同学给我的,不能分。又有人接话,念着我的小名儿打趣:小学生怎么能折花呢,这下好啦,都被你们老师看到啦!我眼睛一扫,果然有,新来的年轻班主任确实站在一旁,虽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于我而言却是可以罚我背课文站讲台的最有权的人。一群婶婶阿姨起哄让我把花上交,我不忍心,心里却害怕,心一横,拿到老师面前:林老师,都交给你啦!女老师特别不好意思:不用这么多,不用这么多。或许是急于逃脱,我把大束花塞在女老师手里,自己只留了四枝,撒腿跑回了家。回到家中早时的神气活现早已一扫而光,蔫蔫地垂头丧气地想妈妈诉说着刚刚的倒霉。我是舍不得那么多枝花的。妈妈找到玻璃瓶,装上清水,把几只沙枣花精心插进去,摆在饭桌上,说道:你看,几枝刚刚好,多了反而不美了。
我爱花,爱的是拥有许多的那种满足,女老师爱花,爱的是那碎密繁茂的美和淡雅的味,妈妈爱花,爱的是三两枝枝桠半缕芬芳的意境。我们都没有想到折花应该愧疚,也不曾有人愧疚,因为,这恰是生活。(2017.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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