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的乡村,探病访亲人情客往的随手礼当中,经常会有橘子罐头。对于嘴馋的小孩来说,各种饼干、蛋卷、糕点都是美味,酸酸甜甜有肉有汁的橘子罐头,更是心中所爱。
收到橘子罐头,祖母总是舍不得吃,全都留给我们。
罐头对于我们来说,其实不仅仅只是食物。
那时的罐头,用广口瓶铁皮盖封装,吃完橘子肉喝完橘子水,瓶子用来做鱼缸,铺上细沙放入水草,将钓来的小鱼小虾养起来。我们长久地伏在桌上看小鲤鱼在水草中穿行,看小虾米在沙石里钻来钻去,一个小瓶子就是我们的水底世界。
有时将厚厚的瓶底敲下来磨光做成凸透镜,用来观察手上的纹路。镜片下面,我们的皮肤没有肉眼所见的那样平滑,起伏粗糙的线条象征我们未来的宿命。
有时会用镜片将阳光聚成一点,火柴放在光点中,“扑”地被点燃那一刻,我们觉得那是奇迹,因之惊呼。也曾经用来谋杀过小蚂蚁,在光点的笼罩中下蚂蚁试图挣扎,但最终无处可逃。
封装罐头的铁皮,有时会收集起来,用很多块罐头皮同货郎兑一小块薄荷糖。更多的时候,我们会将铁皮剪成一个小锯盘,中间打上孔用线穿好,一件危险而刺激的玩具制成。将线绞紧之后两边拉扯,锯盘飞快转动,通红的柿子被切得汁水飞溅,有时也会把自己割伤,仍然无所畏惧。
那个时候,一瓶橘子罐头带给我们的愉悦,不仅是橘子和糖水的甜蜜,还包括瓶子和盖子给我们带来的新奇世界。
装罐头的广口瓶子,还能当作医疗用具,我亲眼看到有人拔罐给人疗伤去病:一根点燃的棉条或者纸片丢进瓶子,“啪”地盖在皮肤上,十几分钟之后一块青紫色的印痕浮出来,风寒减轻大半。在长大一些后,对小小的玻璃瓶产生了爱惜,不再打碎做凸镜,收集起来给做菌种的人。之后那些装了菌种的玻璃瓶,经过父亲的手,会变成蘑菇、木耳……
橘子,罐头,装橘子罐头的瓶子,瓶子装别的东西,一样东西变成另一样东西……简单的事情当中,有愉快的体验,有神奇的转化。惜物,爱生,感知,敬畏……自然中的万物,都是上天对人类的馈赠。
——多年前旧文,18/5/26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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