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回去蓝特。而对于林朗,我想我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应该是爱他的,而且爱了很久很久,也许是那个充满暧昧的夜晚,也许是他说出“人情分”三个字的时候,也许是当他缓慢挥起右手示意OK的时候,而更可能是第一次品尝“提拉米苏的回忆”的时候。而正是因为这份感情,我想我不会再回蓝特,因为那个永恒的仲夏,我想永远珍藏。
我在学校专攻的是临床医学精神病学专业,博士毕业后我去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精神卫生中心,开始了我真正意义上的实习生活。
精神卫生中心坐落于一条闹中取静的街道,道路两旁的梧桐翠绿而茂盛,尽显一派生机。而这也是我打从心底里讨厌精神卫生中心的原因,总觉得那围在四周的栏杆好像一堵坚实的高墙,阻隔掉了外界的一切活力和希望,只留下一片阴沉。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我照例跟着一位周姓的老师接待门诊病人,门诊还没有开始,我站在三楼办公室外的楼梯口朝下望去,只见病人或家属穿着一律黯淡的衣服,排成蛇形的队伍,而那队伍移动的十分缓慢,就像吃了精神类药物之后特有的迟钝。
正当我被这种压抑逼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像是某种便携式音箱被故意开到了最大的音量,放着某种类似于摇滚的音乐,奇怪而尖锐地嘶叫着。
而周遭的病人也似乎被惊扰到了,蛇形队伍开始急促的扭动起来,慌乱而不安。循声望去,放音乐的似乎是一个二十出头一点的粉衣女子,而这个时候,她已经和闻讯赶来的保安和医生扭打成一团,远远望去,那场景是奇怪而有特色的,粉色、蓝色还有白色夹杂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奇怪的球状,时不时的,还能听到女孩大叫着“不!”“不!”……
终于,女孩被制服了,在被强行注入一剂安定之后,她瘫软在白色的担架上,显得软弱而无力,而站在旁边的似乎是她的母亲,只看到那个矮个女子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试图抚平女孩因为争执而凌乱的卷发,没想到那头发却依旧固执的翘着,怎么也抚不平。
第一次去病房探班就是去看这个叫做李欣然的女子,那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情了。听周老师说,李欣然在病房里表现很好,按时吃药不多言语,所以恢复得很快,而她的母亲,那个小个子女人,也无微不至地照顾着。
据说李欣然得的是遗传性精神分裂症,是遗传他爸爸的。学了那么多年精神病学,对于精神分裂症我是一点都不陌生,那是精神疾病中算是比较重大的精神疾病了,患者会在患病期间有幻听、妄想等症状,从而导致无法自我控制,甚至危害他人。
我清楚地记得李欣然出院的那天,她依旧穿着那件淡粉色的连帽衫,周老师正给她做着最后的检查。
我也仔细地观察着我眼前的这个女子,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齐齐的刘海,微卷的头发,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你,这两天睡得好吗?”周老师问李欣然。
“嗯,有时晚上会醒。”李欣然清楚的答。
“还听得到奇怪的声音吗?”周问。
“没有了。”李欣然摇头。
“你还有什么不舒服吗?”周问。
“没有了,”李欣然继续摇头,又似乎想起些什么,“我想我现在只需要一些安眠药。”
周老师没有抬头,只是熟练地写下药方,交给李欣然的妈妈,我留意了一下,那些仍旧是治疗精神分裂症上药力较重的药。
那个小个子女人接过药方,连连道谢,扶着李欣然准备出门。
而这时,不知是光线还是别的关系,我分明看见李欣然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笑容。
出于职业敏感,我借口说要上厕所,便也随她们下了楼。那个小个子女人看着逐渐好转的女儿似乎也宽慰了不少,她让李欣然在底楼等着,自己便去药房排队拿药。
只见那个淡粉色衣服的女孩,独自站在精神卫生中心大楼的门口,奇怪地,她好像刻意站在大楼与外界的交界处,任凭明媚的阳光照着她的半张脸庞,而将另半张脸庞置于阴影中,她低头不语,似乎在想着心事。
“你,还好吧?”不知怎么地,我快步上前,试探性地问道。
这时,女孩缓慢地抬起头,雾蒙蒙的眸子似乎是看着我,而又似乎看着空气中别的东西,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嗯,我就快好了,一半光线,一半暗影。”
“你……”我心里不由一惊,可还没等我说上什么,李欣然的母亲已经快步上前,她认出了我,又开始不迭地向我道谢,我本能地说着“不客气”心底却暗暗浮起一丝担忧,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任凭那对母女互相搀扶着投身到那个光明的世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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