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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送礼 文 郭奋勇

千里送礼 文 郭奋勇

作者: 啸天_c400 | 来源:发表于2018-12-30 19:50 被阅读0次

    白驹穿隙。

    远行印尼,我就知道,2019年的新年和新春佳节,要在异国他乡度过了。随着年龄的增长,鬓已染霜,对于过节越来越没有概念,亲人之间的情却愈来愈浓。

    走过千山万水,方见高山流水。

    年龄越大,越容易怀旧和思念故去的亲人。

    禁不住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父亲的一次千里送礼。

    此事一经想起,就情不自禁,泪湿衣襟。

    父亲一辈子除了和土地打交道,再就是和木头打交道。他继承了祖辈的木工手艺,一辈子,相处和认识的除了乡里乡亲,再就是工地上的工友。字认识的也不多,为人处事,本本份份顾大体。

    那年高考,我复读了一年后,成绩依然不理想。在电视上看到北京韩建集团招生培训的广告,我向父亲提了提。父亲就执意让哥去北京跑了一趟,去看学校的设施和师资力量。

    哥从北京回来后,说学校不太理想,也就作罢。

    那段曰子,我郁郁寡欢,愁云密布。父亲看着我每天萎糜的样子,寡言,摇着头,挨声叹气。

    晚上,天气闷闷的,全家人坐在院子里,父亲打破了沉默。

    “二上大学,是一辈子的大事。思来想去,咱不能干等。找找人,投投关系,兴许孩子能上个好学校。"父亲看了看母亲,下定决心说,“你给我准备点钱。我要和兄弟新书去一趟郑州。”

    院里的丝瓜秧已经开了黄花,一丝风中,叶子轻轻摇曳,发出婆挲声响。

    母亲眼中闪出疑虑的目光,不解地问:“去郑州找谁?咱又谁都不认识,门中也没个当官的。"

    父亲想了想,缓缓地说,“兄弟认识省招生办的一个副主任,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人家临别时,给他留了个纸条,说有啥需要帮忙的,就去找他。主任老家是磊口西店的,姓牛。"

    母亲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挣个钱掏神费事的,去送钱,人家还不知道要不要。收了钱,也不如道搁不搁事儿?"

    “总得去试试。万一瞎猫能碰上个死老鼠呢!不试,咋个能知道不行?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为了二上学,把这张老脸豁出去了。"父亲咳了一声,语气斩钉截铁地说。

    “唉!挣个钱掏神费事,不知道出多大力。家里活钱也不多,有千把块钱。二呀!你要争点气来就好了。”母亲看了看我,有点失望地说。

    父亲看了看母亲,提高音量说:“孩子尽力了。"他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孩子上学,是大事。不能耽误了。再说钱是什么?啥时候都记住,人是活宝。人都没了,要钱还有啥用?我还会去工地受哩!怕啥哩!千把块钱,也就是俩月的工钱。没啥!"

    听了父亲的话,难过,似潮水撕心裂肺地涌上来。

    泪水在我眼眶中打转,却不知说什么好。

    禁不住想起了在安阳小吴村工地见到父亲的情景。

    满脸皱纹的父亲,阳光下,灰白的头发,射出刺眼的光芒。身影瘦削的他,穿着袖口已磨破的蓝色的晴伦秋衣,正在给合军哥铲灰。那时,父亲的工资,一天才二十元。

    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为了让老师多照顾我,班主任召开家长会后,父亲让我领着他,背着人,偷偷地到了班主任的家。

    从贴肉的口袋里,父亲摸索出了二百块钱,塞到了班主任的手里。班主任推辞了几下,笑讷了,对父亲说了些冠冤堂皇的话。

    出来后,我责怪父亲,"为什么要给老师钱?"

    父亲缓了缓气,说;“钱不多,多多少少,总要中点用!老师能多照顾照顾咱,没啥坏处!"

    一辈子,我都难忘父亲的那次送礼,低三下四,一个庄稼汉说出了那么客套的好听的话。

    至今想起,鼻子一酸,泪水会涌上眼眶。

    第二天凌晨,天蒙蒙亮,父亲起了个大早,揣着母亲给的钱,踏着蛋清一样月光,和新书叔一块,到镇上,乘上了去郑州的汽车。

    镜头象蒙太奇似的从我眼前呈现。

    两个半百的老人上了车,一路地颠簸。在车上,父亲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到了站,两个老人,顶着炎炎烈日,饮料是舍不得喝的。拿着手中的纸条,边走边打听。

    踉踉跄跄地挤公交,口干舌燥,汗水顺着面颊,闪着晶亮的光。

    那么大的郑州市,凭张纸条地址,找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到了地方,两个人商量着买东西。

    买的东西贵了,怕被人发现是送礼。最后,两个人商量着,买了个大的西瓜,象是老家亲戚一样,进了牛主任家的门。

    进了家门,寒喧一番。留下了西瓜,掏出了钱,塞到了牛主任的手里。象征性的推辞了一番,牛主任收下了。

    收下后,两位老人留下了我和发小的高考信息。

    没有久停,五分钟的时间!对父亲而言,却是人生中最难熬的五分钟。

    为了儿子的前程,他再一次弯下了庄稼人倔强的腰。

    出了门,两个人长舒了口气。

    午饭没来得及吃,急匆匆地往长途汽车站赶。

    父亲和新书叔回到了家,已是傍晚了。母亲已经和好了面,擀面杖开始在案板上“咚咚"地响起。母亲边擀面条,边问情况。鸡蛋卤是早就炒好的。两个人饿极了似的,两碗面条下肚,喝着面汤,才把经过详细地给母亲道了道。

    新书叔说;“还是老嫂子擀的面条好吃!吃饱喝足了!钱是收下了,孩子们的信息也留下来了。事能成,有戏!咱就等信吧!"

    两个星期后,两家都收到了信。信里夹着一千块钱。

    发小走了安阳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而我则到了距师范十里开外的安阳大学。不同的是,发小的学校是省专,安阳大学只是一所地方大专院校。

    我的分数上了建档线,凡上了建档线都是可以被这所学校录取的。

    父亲去送我上的学。一路上,替我背着铺盖卷。

    “不管怎么说,你考上大学了。该在村里放上一场电影的。毕竟咱门里出了大学生了。"

    我辜负了爹的深情,在他眼里,我却永远是他的骄傲。父亲经常讲一个事情。村里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奶,儿子五十多了,去临村干活。到了傍晚,老奶就柱着拐,去村口等。逢人就问,“俺家堆的还不回来?你瞧见了没有。五十多的人了,当娘的还惦记。在爹娘的眼里看来,无论你岁数多大,你都是个孩子。"父亲深情地说。我的眼前浮现出了这样一幅画面。村口的夕阳,晚霞烧红了天。老奶,花白头发,裹着绑腿,柱着拐,颤颤巍巍,掂着脚,不时地望望儿子走时的路。眼望穿了,却还没看到儿子回来。父亲讲着讲着,我背过头去,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泪籁籁地流下来。

    父亲已经故逝快三年了。我的儿子已经高我半头。父亲经常教导我的话,“不养儿不知报娘恩!"到如今,我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为人父的不容易。

    谨以此文怀念远在天堂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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