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弘治年间,泸州广阳府松林镇有一个捕头姓李。
李捕头并非本地人,成化年间,曾在吴州做捕快。吴州在水路下游百里之外。五年前新帝登基,李捕快接了公文调任此处,加升捕头,与松林的街坊并不相熟。加上李捕头平日话不大跟人来往,话也少,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李铺头在镇上有些威信,渔市的贩夫,行船的后生们见了面,都管叫声捕头老爷,背地里却叫他“李犀牛”。生铁熔铸成犀牛的样子,投进河是用来镇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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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孝宗中兴,天朗气清,颇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风气,市面颇为兴旺,无甚匪盗。且松阳虽是水路交通之处,奈何滩浅泥深,泊不了大船,因此只做个往来商旅行人歇脚的地方,利益单微,漕帮亦不屑染指,于是府台在此处只设一个缁衣捕头,未设捕快协助。李捕头倒也乐得清闲,每日不过在北市查牙行,再去南坊问民情,溜达一圈,收些南北货。过了午时,便回衙门泡茶水。
有人问过他,是怎么做上捕头的,他摇了摇头,若有所思。但常在梅花渡打渔的草帽老三说,李捕头年轻时曾在新安江办过件大案, 一时名动六扇门。究竟是何大案,老三却并不知情,只听说和一个女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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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帽老三是打渔的,也是渔人。
靠水吃水的人若不在市场贩鱼,便不被看作引车卖浆者流。柳宗元的《河东集》里有诗云:
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
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
宋人亦有“江上雪,独立钓渔翁。箬笠但闻冰散响,蓑衣时振玉花空。”的词赋。似乎在缙绅先生的眼中,“独钓寒江雪”的打渔人乃是比肩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县南山“的风雅之事。老三是不是也这么想?没有人知道。他偶尔还会帮人摆渡去河西,且不收钱,且十分健谈。
老三是渔人,也是打渔的。他每日辰时都会挑着鱼篓去北市贩鱼虾,换了铜板去酒肆装满他的葫芦瓶,然后迆迆然地回到渡口。葫芦瓶并不总是满的,老三回到渡口也并不总是迆迆然的。只是他摆的船,寒来暑往风晨雪夜,从未翻过。
老三打渔打了多少年也没有人知道,摆渡过河的人来来往往,而老三似乎一直就渡口那里。他的胡子像梅花渡的梅花一样白,白的有些凄然。老三的脸更白,白的像梅花花蕊,最靠近花心的部分,白的有些阴柔,而且没有什么皱纹,似乎岁月在这个人的身上流逝的慢了些。听说草帽老三从前也是吃水饭,但不是打渔人,也不是摆渡人,是个很有台型的后生,在扬州唱过戏。“唱戏是娘们干的勾当,俺们不屑吃这行~”他常一边对渡客说着,一边咕嘟咕嘟的摇着桨;梅花一样白的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表情。
草帽老三本姓汪。之所以叫草帽老三,是因为他不论晴天下雨,什么时候都带着一顶草帽。至于为什么叫老三,没有人知道。
“也许是因为汪字有三个水。” 有人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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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名叫和尚。
和尚不是和尚,就是名叫和尚。
其实他的名字也不叫和尚,而是“jose"。泸州口音不大卷舌,“和尚”发音类似“荷桑”,因此jose也就成了和尚。
和尚也不是本地人,他的故乡比李捕头和草帽老三都要遥远的多。
他是佛朗吉人。
和尚也不是真的做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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