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就在陆锺琦坐卧不安,奔忙于“开兵”和“运枪”决策事情中之时,其两个儿子——陆光熙、陆敬熙一起于九月初六日(10月27日)回到了太原。
陆光熙知道父亲反对革命,又不能拥兵自卫。此次来太原,既欲维持他父亲的地位,又怕时局决裂。所以他的计划是俟革命军至,不战不降,调停中立,联系上级军官,以取和平。
陆敬熙回内署回禀母亲等,陆光熙即刻面见父亲陆锺琦大人。
当父子见面,陆锺琦似看到救星般,拉着儿子的手不放,曰:“儿呀,汝怎地在此动荡之时来了太原?”
陆光熙曰:“父亲大人呀,如此形势动荡,且敬熙返京说与我,父亲大人誓死孝忠大清,儿甚为感动。故来晋与父亲大人相商应对方式则个。”
陆锺琦叹曰:“这些革命党闹什么嘛?做个顺民,各安生业,不好吗?”
陆光熙见父亲仍固守忠君爱国之道,遂讲:“满清是异族在中原建立的大一统政权,而当年满清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对汉人进行血腥屠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屠空四川等等,满清政权是踩在汉人尸骨上建立起来的。所以,‘排满’成为主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成为革命学说。看来,这些个革命党的主义已经深得人心了。武昌起义后,以鄂军都督黎元洪名义发布的布告中就直截了当的指明:‘须知今日满贼,并非我汉家儿’;‘藏匿满奴者斩’;‘能搜献满人及接济军械、保护外人生命财产者,均有赏’。武昌暴动中,排满报复性屠杀,屠杀旗人无数呀。”
陆锺琦向陆光熙曰:“现在形势太危险,留着新军在太原,实在可怕!我已决定,将黄国梁所部第八十五标调走之后,就将阎锡山所部第八十六标也调走、开发到代州去,将太原的防务全都交给巡防队接替。另外,河南那边知道咱们山西现还存有五千支德国造的新枪与随带的子弹,已经通知我要借给河南三千支、并随带子弹,我已同意了。这批新枪与子弹必须尽快运走,以防被新军抢走,用于闹事。”
陆光熙听完之后,长叹一声,然后耐心地向陆琦劝道:“父亲大人,现在天下这样乱,大家都唯恐手中的枪少、子弹少,怎么您倒这样好说话,竟然要糊里糊涂地将那许多新枪、子弹都送到河南去呢?你若是手中缺枪少弹的,可怎么拥兵自卫呢?”
陆锺琦向陆光熙叹道:“那些枪、弹留在山西,我这个山西巡抚就能‘拥兵自卫'了吗?太原的新军难道是我这个才上任二十几天的新巡抚指挥得动的吗?咳,他们不是这一刻,就是那一刻,没准哪一刻就会起来闹事的。而不留枪和弹药,他们也闹不出什么乱子。我早就清楚,如今天下乱成这样,大事已不可为了。我现在只是能缓一缓就缓一缓而已……”
陆光熙略想了想,然后就毅然向父亲说道:“父亲大人,现在革命形势大好,正是做大事的时候!”
“啊……”陆锺琦一瞬间似乎根本没听清、更没听懂陆光熙说的是什么,只是用手虚指着陆光熙,颤巍巍地晃动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压低了声音,紧张地向陆光熙训斥道:“你平时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将这样的话当时髦的玩笑话说来说去的。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不想想怎么替我分忧,倒说这样的话来故意气我!”又厉声道:“你听明白了,我欢喜你回来,但不是为了听你向我宣传革命,而是为了让你帮我将新军中姚以价、黄国梁、阎锡山那些人给稳住!”
陆光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笑了笑,向父亲说道:“您是要我帮您搞缓兵之计?”
陆锺琦气乎乎地向陆光熙说道:“笑什么?你帮我暂且稳住他们之后,我就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来个‘调虎离山'与‘釜底抽薪'双管齐下,将那批枪、弹运到河南,将第八十五标开到临汾,将第八十六标开到代州!到时候,再由较为老实的巡防队接管太原的防务,我多少就能喘口气了。”
陆光熙看着父亲,冷冷说道:“您怎么知道巡防队就较为老实?那群老营混子,就是不懂得什么是革命,也懂得什么是闹事!您这位新巡抚连较为优秀的新军都指挥不了,就能对付得了那些更奸、更坏的老营混子吗?!烧、杀、淫、掠,是个兵,就知道该怎么闹!”
“你……”陆钟琦抬手指了指陆光熙,又无力地将手放下,然后叹道:“京城有何动静?山西当如何?愿听儿之见的。”
陆光熙见父亲如此急切,遂安慰道:“父亲大人,切莫慌张。皇城虽乱成一锅粥,但看似皇上与朝廷在行自罪,检讨未能及时立宪改革,而致武昌暴动。”
陆锺琦闻之,继曰:“唉,想唐时的‘安史之乱’令大唐土崩瓦解,视如今情形,我大清不久将亡矣。那皇上又有何论?”
陆光熙曰:“前期有汪精卫者诸人,欲行刺监国摄政王载沣,被发现而将其永久监禁。朝廷感觉革命党已经在全国深入,正极力实行改革,似有缓和之计。”
陆锺琦曰:“见湖北、湖南之变,近又陕西变乱,革命势头近在咫尺矣。我虽已有计议,但心内仍不可知胜算几何,以吾山西一已之力,万难抵御作乱不延展于山西境内。但望朝中有真正可行之策,以平定势态。”
陆光熙曰:“现在,北京城里满清权贵、皇亲国戚都忙着把资产转移到外国银行,仅庆亲王就转移了几百万大洋,以至于本国银行纷纷破产。试想,情势有多严重?请父亲大人切勿寄望于朝廷会出奇招可以平定局势,而只可观望,并以缓和应对的权宜之计,保全山西,更保咱自家全家身命为上。”
陆锺琦听儿子的话中似有话,遂问曰:“儿呀,汝所言‘缓和’?此是做何样计焉?”
陆光熙自有思想,他明知道阎锡山等人是同盟会成员,亦即当前革命党之魁首,但依陆光熙的品格,他是绝不会向他人出卖此些人的身份秘密的,即便眼下对于父亲执政的山西所在地的人员。但陆光熙私心中要与阎锡山等人斡旋以保家人平安之心情是一定在的,而他却是还不敢肯定必会奏效。
故而,陆光熙对父曰:“父亲大人呀,儿在山西仍有友,且已官至高位。故,容儿去与他们联络,探听消息并探知他们的心思,而后,咱再视情势发展去应对。假如朝廷能平定暴乱即好,如若不能,则咱们自应圆融,或让渡以对之,如何?”
陆锺琦闻听儿此言,暴怒曰:“汝个不肖子孙,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陆光熙见父怒,遂曰:“父亲大人,我辈实乃一介位卑之小人物,皇上之马前卒而已,何必较真而丢自己名誉,甚或是性命乎?何人会记得您之拳拳报国心耶。”
陆锺琦不以为然,曰:“何出此言矣?匹夫有责于家国兴亡,位卑未敢忘忧国耳。唯自殚精竭虑,尽忠报国,哪管有无人等知我乎?汝可以与他们去商讨,他们不举事便罢,却怎可说出圆融、让渡之词?”陆锺琦接着追问其子曰:“汝当知某些人是什么同盟会成员,甚至是革命党人的吧?可要提供吾知呀?!”
陆光熙见父亲仍固守其忠义之誓,无奈曰;“请给儿些时间,明日我即去见友,探些虚实。请父亲大人稍安勿躁。”
凭陆光熙的为人,他不会出卖他人的,即便是在如此严峻的时候并面对严父的追问,他仍对所有同盟会身份的人员守口如瓶。
陆光熙唯有谋临新军隙其变。
(阎锡山)陆光熙到太原,哪里有心情与妻子团圆,与儿女嬉戏呀。陆光熙思量在太原找谁作说,方便了解局势。思来想去,陆光熙自恃有在日本共同留学之情面,知阎锡山系同盟会成员,且阎锡山已经是四十三协一标之标统,当知些事情,或可打探出些意欲何为等动向。确定明日将拜访阎锡山标统为首选人,陆光熙即前往拜访阎锡山。
陆光熙几经辗转,终于寻到阎锡山处。
哨兵向阎锡山通报有叫陆亮臣的人求见。阎锡山忽闻陆光熙来晋并直接就来拜会到自己面前,阎锡山料定:陆光熙造访,必是陆锺琦的拖延之计。但碍于在日本同学的份上,还是同意与陆光熙面谈。
陆光熙被引进阎锡山住地。
一见面,陆光熙曰:“弟亮臣见过百川兄!”
阎锡山假意问候曰:“亮臣兄何以此时来晋呀?是来探望你家老爷子吗?”
陆光熙直言:“不瞒百川兄,我此次来,即为家父安全着想,而与兄研究晋省对武昌事件当如何应付。兄有意见,弟对家父尚可转移。”
阎锡山答复说:“武昌事件的真相我尚不知,黎元洪究竟系为革命而起义,抑或别有原因,我也不明白。是不是我们现在谈应付武昌事件的话,还有点太早呀?”
陆光熙又说:“我们还可以再观察几天。不过我可以和你说, 从性命之虞及家族安危方面考虑,如果最后需要家父离开时,我也能设法。”
阎锡山笑答:“这话说到哪里去了。你来,我们更说不到那样的话了。”
阎锡山的含糊其词,让陆光熙有个错觉,山西当不会乱,至少有阎锡山在,有姚以价在,自家性命当可保全。陆光熙遂安心了许多。
在陆光熙拜别阎锡山后,回去说与父亲时,陆锺琦产生了一个误判,认为山西暂时还不会闹革命。但仍须严加防范。
欲知革命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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