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菲菲给母亲把五丸安宫牛黄丸都喂进去后,每天仔细观察母亲的情况,但母亲还是连眼球都不活动一下。
门口的阿伯出院了,走前阿美劝慰她说:“你妈妈的病可能太重,安宫牛黄丸吃下去不一定马上就有明显的反应,不过肯定有作用,说不定哪天一下就醒过来了。没问题的,老天爷会保佑你们。”并说他们本地人关系多,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她,她能帮的会尽量帮忙。
夏雨菲菲心里热乎乎的:“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吉言!”
阿美说:“不用客气,家里老人生病咱们做子女的都不容易,互相理解。”
阿伯刚走,那张病床马上住进来一个昏迷的80多岁的阿婆,她是被一对中年夫妇和两个20多岁的小伙子送进来的。阿婆呼吸粗重并伴有浓浓的痰音,犹如一个陈旧的破风箱被推了进来。
医生对家属说:“病人嗓子和气管里全是痰,肺部也已经感染,不及时清理干净肺部,病情恶化会很快。”
医生带这几个人走到夏雨菲母亲病床旁,李师傅正在用长长的吸痰管插进老太太脖子根部镶着金属圈的洞里“呼、呼”地吸痰。医生指着母亲对那几个人说:“病人自己排不出痰,从嘴里插吸痰管,根本吸不出肺里的痰。只能像这样在气管上开孔往外吸。”
几个家属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不开孔行吗?”
医生摇摇头:“病人年纪太大,又耽误了几天,只能这样处理,否则发炎会越来越严重,用什么药都不行。现在采取措施还可以救过来,再耽误恐怕就没办法了。”
中年男人带着浓重的海南口音:“我儿子明天要定亲,喜事不能见血,明天办完事,后天再开孔吧。”
医生不同意:“老太太已经84岁了,这么大年龄不像年轻人,耽误一天都可能致命。”
中年夫妇态度很坚决:“只能到后天,办喜事之前不能见血,这是我们的风俗。”
“病人病情发展很快,后天再开孔,恐怕时间来不及了。”医生很无奈地说。
他们几个人边说边往外走去。
夏雨菲心想,定亲可以改日子啊,是定亲重要呢,还是人命重要。
几分钟后,护士推着一车药瓶进来,给新来的阿婆手背上扎上针,输液架上挂了几个玻璃瓶。护士对站在病房门外的家属喊道:“病人的液体已经输上了,你们家属要在旁边陪着,瓶里的药快没了随时叫我们过来换药。”
中年男人慢悠悠地走进来:“我们家里有事,没空在医院陪着。”
护士说:“病人肺里的痰那么多,要随时吸痰,得有人随时在身边护理。”
她指着站在窗边正在往墙上挂送气管的护工李师傅说:“你们没空可以找护工,李师傅照顾病人十几年了,照顾的很好,你们可以找她谈谈。”
站在门口的中年女人一听,赶忙走过去对李师傅说:“李师傅,麻烦你帮我们照顾一下她吧。”
李师傅说:“可以啊,都在一个病房,我还能照顾得过来。我们行规250元一天,你们没问题吧?”
中年女人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200元吧,你看你几个病人一起照顾,又不是只照顾我们一个。”
李师傅的口气不容置疑:“都是这个价格,没得商量。你们放心,我不白拿钱,我照顾病人很细心的,你们交给我,每天只要按时送饭过来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保准照顾地好好的。”
夏雨菲也说:“我们也是250元一天,李师傅非常负责任,老太太交给她,你们尽管放心。”
中年男人见状,走过来拉了一下老婆的袖子:“就这样吧,办好手续赶快回家,家里还有那么多事要办。”
“那好吧,我们把人就交给你了,麻烦你多尽点心。”女人不太情愿地说。
李师傅从护士那里领了一包吸痰管和一根胃管来,把老太太的身体搬成侧躺,用力地在老人的后背从上往下一下一下挨着用力拍打“嘭、嘭、嘭...”,拍了几个来回,又放平,把她的嘴撬开,塞进吸痰管,呼呼地往外吸痰,换了几根管才吸的差不多了,老太太的呼吸声音小了下去,也没痰声也没那么大了。
李师傅接着又把胃饲管从鼻子里插进去,调整好后,打进几针管水。她边做这些,边对在旁边看着的夏雨菲说:“这个老太太痰很稠,肺里发炎严重的很,后天再开孔,恐怕人都不行了。”说着不由地叹了一声。
夏雨菲知道,做了十几年护工的李师傅经验非常丰富,好多年轻的护士都比不过她,她的感觉很准。所以听到她这样说,夏雨菲心里很替老太太寒心,想到她的子女的态度,她的心里很不舒服。
午饭老太太的家属没有送来,夏雨菲就把给母亲准备好的两餐的流食,分了一半让李师傅给老太太从胃饲管里打进去。
下午老太太的孙子送来晚饭,李师傅打开一看是米饭加菜:“这样的饭给你奶奶怎么喂?”她有点生气。
胖胖的大男孩挠挠头:“我不知道怎么弄啊,我妈给我的。”
夏雨菲把母亲的流食拿过去给大男孩看:“把饭和菜放一起,用辅食机打成像浆糊这样子,因为要用针管从鼻子里插的橡胶管里打进去。每餐都要多放几个鸡蛋的蛋白,或者鱼肉和瘦肉。老人家多吃点蛋白质抵抗力要好一些,我们家老人每天还要吃两次蛋白粉呢。”
大男孩瞪大眼睛:“有这么多要求啊!”
李师傅从隔壁病房借了一个辅食机进来:“照顾病人要很仔细的,照顾的好病人好的快,照顾不好说不准命都没了。”
大男孩不由得吐了下舌头。
第二天老太太的呼吸越发粗重,痰越来越多。
还是男孩来送的饭,放下饭盒就走了,也不见询问老人的状况,其他家属都没露面。李师傅打开饭盒,闻了一下眉就皱起来了,不满地说:“青菜白饭,一点儿蛋白的味道都没有。”
第三天下午,那一对中年夫妇来签字同意做气管切开术。护士推着小推车进到病房,把房间里陪护的家属和护工都赶了出去,医生全副武装的进去后把病房门从里面插死。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门打开了,护士和医生出来,医生手套上沾了好多血,护士的推车上也堆着一小堆带血的纱布,看得夏雨菲心里发颤。
夏雨菲和李师傅在病房外等候时,李师傅对她说:“这个老人现在切气管已经没用了,她的病耽误太久,恐怕现在救不过来了。”
夏雨菲的胃又被攥的生痛,难受的头上冒汗:“那她这个罪岂不是白受了?”
李师傅叹息着说:“家属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又耽误了几天,这么大岁数的人,扛不住的。”
这天晚上,老太太的肺部感染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程度。呼吸又浅又急,发出的啸声像尖锐的狂风在呼啸,盘旋在病房里。夏雨觉得这不像阿婆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到似是张着黑魆魆大口的死神,在绕着阿婆旋转翻飞。
医生把家属火速叫来,阿婆旋即被转去了ICU病房。
李师傅摇着头低声对夏雨说:“这个老人最多在ICU住两天,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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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李姐从外面进来时,眼睛有点发红,她嗓子好像被东西堵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那个阿婆被她儿子拉走了,液体没输完就给拔下来,带了一包氧气,插着氧气管走的。”
夏雨菲的眼泪也忍不住涌上来。她与这位阿婆非亲非故,素味平生,甚至昏迷的阿婆都没看过她一眼。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她眼见着还有存活希望的阿婆如一颗流星般在她眼前陨落,她难受不已。
夏雨菲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祈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托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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