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傲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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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浦江上的游艇,李中站在陈锋身旁,像个小学生。
陈锋扶着扶手,夜风吹起他的头发。
“其实操纵市场是不归路。”他淡淡的道,“传统的坐庄已经没有任何生存空间。”
“我没坐庄,就是大宗交易而已。”李中解释道。
“那跟坐庄没区别,一样也没有生存空间。想赚钱,就要从别处入手,而不要选用这种控制手段。”陈锋道。
“为什么?”李中不解的问道,“之前我记得你说过,如果可以把人群从一边赶到另外一边,那就会赚很多很多的钱。”
“那有一个前提,就是不踩红线。”陈锋看也没看李中一眼,“什么是红线?坐庄就是。内幕交易,市场操纵,你这个大宗交易模式跟这些都擦边。不要试图解释什么是过桥业务。单靠你需要在交易日收盘前做高收盘价,这就是典型的市场操纵。更别说之前几天的持续买入,这不是内幕交易又是什么?在这个市场干了这么久,你心里的小算盘我当然看得出。不过,你的想法,很危险。”
“不能做大吗?”李中喃喃自语。
“不能。”陈锋冷冷的转过身。
徐牧耐心的拿着手机,神情有些紧张,身后是灯红酒绿的会所。夜风吹过来,他觉得有点凉。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轻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项目做完。所以你务必协调好,其实就是两件事。第一后续还有一半的量必须要拿下;第二调研的动作再大一些,这样压力会小很多。这项目你知道的,公司质地不差,只是一次出来的量太多。实在不行,你们溢价拿一些,我让媒体再做个深度。”
说完他听着耳机,在夜风中走来走去。
“对,溢价的好处在于确实是表明你们想要的态度。”徐牧继续道,“决策委员会还需要我教你怎么搞定吗?对,实在不行老办法。”徐牧说完,摁掉了电话。
会所里有人出来喊他:“徐哥,你怎么还在外面呢?就等你选美了。快来吧。”徐牧远远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船仓二楼,陈锋和李中相对而坐,桌上放着简单的吃的。后面一桌上,陈锋的女学生和李霄云并排坐着面对窗外。
“现在的监管跟之前有很大的区别,”陈锋的语气很淡,“对于很多操作,有严格的数据收集,并且会形成数据库管理。”他看李中似乎听不懂,就继续道,“比如,涨停板上你把单子撤了,然后排队到后面。这种手法以往很常见。但现在是大数据监管,这样的动作,立刻会被识别并且报警。一次两次之后,这个账户就进入监管视野。你知道我能活在这个市场,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吗?”他望着李中,问道。
李中摇摇头。
“是我从不去做需要擦屁股的事情。”陈锋的眼里充满睿智,“每一笔交易的流水,都会是将来也许用的到的证据。需要经历很多事情才明白,平安到达,比多赚些钱,要重要的多。心太急,没好处。”
他看李中仍然似懂非懂,又加了一句:“你的小王总怎么跌倒的?你想想。”
李中嗫嚅道:“不太一样吧。”
“都一样的。”
会所里,徐牧和几个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其中一人戴眼镜,一人谢顶。
戴眼镜那人左拥右抱,调笑不已。谢顶那人看徐牧脸色略差,凑过来问道:“徐哥,这都搞定了,怎么还放不开呢?”
徐牧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我心里有点事。”
“这会儿还想什么心事?”谢顶冲边上的小妹使了个眼色,小妹立刻凑过来轻轻的给徐牧揉肩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实在不行,徐哥您的心事,也跟我说说,省的生出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感慨。”
徐牧听到这里倒是真笑了:“怎么?觉得这一单做的不过瘾?”
“这还能有不过瘾?”谢顶倒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一星期赚钱最痛快。你说这一单,净值涨,提成多,还有什么不满意?所以徐哥的心事,就是我的心事,跟兄弟说说?”
“也不算什么事。”徐牧摸出香烟,小妹帮忙打火,“一个小兄弟参与的定增,昨天解禁,原本安排了一个哥们大宗接盘子,没想到临时给我掉链子,刚才电话跟我说剩下一半不想做了,这不是正犯愁嘛?”
“啥项目?”谢顶一把把小妹推到一边,凑了过来,“定增的成本挺低的吧?”
徐牧瞅了他一眼:“恐怕不在你的股票池。而且这项目折扣不大。”
“再不大也总比大华的肉多,”谢顶一语道破,“不能给兄弟看看?”
徐牧想了想,拿出手机,打开软件,输入代码:“解禁1亿3,小兄弟手上2700万股,现在还剩1400万股。你行么?”
“巧了,今早上刚说这个板块。”谢顶倒是不客气,“我能回个电话吗?”
徐牧冲他点点头。谢顶拿着手机快步走出房间。徐牧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额头。
李霄云和女学生并排坐着,俩人都把脚翘在船舷的栏杆上,十分惬意。
“真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学做交易。”李霄云感慨道,“交易很难学的。你怎么想学这个?我真佩服你的勇气,我学了三天,就头大。大概你挺有交易天分的。”
“其实是因为我实在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女学生有些不好意思,“才对这种只跟数字打交道的事情感兴趣,何况,遇到了陈老师。”
李霄云冲她挤了挤眼睛:“你怎么成了他的学生?是不是他挑的你?”
“那真不是。”女学生略有些不好意思,“他来学校上课,讲交易知识,我去听课,就认识了。毕业时候刚巧公司需要下单员,我就投简历。这就进来了。”
李霄云只听了前半句,神情就恍惚了。
女学生自顾自的说:“说起交易天分,其实李中真挺厉害。我跟着陈老师见他几次,印象里陈老师愿意花时间点播的人极少,而且李中确实很敏感,那次跌停板抄底,我挺佩服的。”
“唔?对的,”李霄云从思绪中醒来,“我也挺佩服。不过他自己倒是挺谦虚,就是胆子大,赌了一把。”
“赌是最难的,”女学生叹气道,“这就是交易的直觉吧。真厉害。”
谢顶从门外快步进来,凑在徐牧耳边道:“应该可做。徐哥,你看能做吗?”
徐牧看着谢顶的眼睛:“那就做呗。明天我来协调。”
“老样子分账?”谢顶露出兴奋。
“Nice。”徐牧微微一笑,雪白的牙齿。
旁边小妹看到二人举杯,连忙凑趣:“哎呀终于要痛快的喝了?”声音嗲的要死。
“情绪是人的大敌,”陈锋端起茶杯,意有所指,“你最大的优势是年轻,但最大的劣势也在于此。”
“是因为没有经验?”李中问道。
“当然不是。经验大多数都是错了,规律也大多数时候是用来打破的。你的劣势在于管控自己的情绪。年轻人有点秉性是好的,但太执着,容易过头。一旦你容易被激怒的特点被人发现,其实对你自己来说很致命。”
“我怎么觉得我一点也没有容易被激怒的秉性啊。”李中心里有些不服气。
“没有?”陈锋看着他笑了笑,“交易员要诚实,指的是诚实面对自己。”
“哦?”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当我没说。”陈锋把头瞥向一边,望着黄浦江上来往穿梭的船只。江面上,微凉的风吹过。“天冷了啊。”他又叹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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