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学期,我的工作任务满到出乎意料。
已经开始住校的参姐,周末也见不到我了。
我只能每次周末出差后,选择在周二或周三下午去学校把她“偷”出来,逍遥一个傍晚加晚上。
她要开始面对不一样的周末,也许姥姥也不在家,也许爸爸也要加班,也许她必须自己独自安排一切,是的,一切——美术课、作业、游泳、刷剧、手机、做手工……她要在这种无人监管中体验自由,和孤单,也学习自律——而她还不到十四岁。
这是一个开始。
我虽然很不舍,可并不太担心。
这是个温和而灵活的小孩。
我猜得到——她会面对一些未知,无论是欣喜的,还是沮丧的;她会有手忙脚乱的时候,无论是挑战的需要,还是无奈的应对;她会经由一些自我纵容和混乱,渐渐找到自己的节奏;她会有比过往更复杂微妙的情绪,也会因此收获更深入和丰富的内心世界……
我并不太担心。
在期待之外,我还有隐约的松弛:
一直尽心尽力陪伴这个小孩,即便一路跌跌撞撞,甚至不少擦枪走火,但无论怎样,她今天长成了一个对世界充满期待,对自己充满底气的孩子 —— 我终于可以把她推向更大的世界,让世界陪伴和支持她成长,越来越成为她本该有的模样。
是的,我放松了很多,我觉得我略松了一口气,肩膀轻快了……这是实话。
途中又一周过去了,我去看她。
整个傍晚,参姐的整体状态,给了我很多意外的欢喜。
她从容而开心的给我分享一周以来生活的各种乐趣,她的各种发现各种发生,她对这些的想法观点……
我观察她,感觉到了孩子前所未有的成熟和平稳。
她又长大了。
亲爱的小香水这周难得有空,我就在家里窝了两天,认真帮她收拾她需要的东西。
这是个对生活有要求的姑娘。
衣裳要搭配得顺眼、别致、符合身份。
鞋子要舒服、干净,跑步和散步的要分开。
除了个人护理品,带上了眉粉、口红……正告我:我班女生需要我帮她们偶尔化化妆,我觉得我们也需要学习这个。
甚至讨走了我的一瓶Q版DKNY的青苹果香水,因为“可以偶尔改善心情”。
选了一个最合心意的保温饭盒,灰色羊毛毡的提袋——妈妈,看着就喜欢的饭盒,一定能让我更愿意喝热汤。
内衣、袜子挑选自己最中意的,哪怕风格很奇怪,因为“这个完全不用考虑别人怎么看”,然后全部要放在一个专门手缝的颜色粉嫩的拼布包里。
带了小小的蒸汽熨斗——妈妈,衣服熨得软软的穿上会更大方。
吹风机也不能忘—— 不光吹头发,还能吹晒不干的衣服呢。
带了17本书,全班一起混着看。
……
她机灵极了,把每一句“谢谢”全部换成“我爱你”,简直让人期待她的请求。
我像个快乐的老保姆,比原来朝夕相处时多了很多耐心和灵感。
我觉察到自己也变了,我把她当做一个小小女性,陪伴她探索新的自己。
我的小姑娘我二人用过美餐,逛完街,送她回校。
一路上,她蜷缩在副驾驶座位上,懒散的跟我说着各种没有具体意义的话儿……最后困了:妈妈,我睡会儿,放个歌呗?
顺手点开《I am me once more》。
参姐一下笑了: 这歌太催眠了,你还没听够么?
看她慢慢睡着,感觉复杂。
这是个多好的姑娘——
热爱动手,享受学习,喜欢美术、音乐、运动,乐于亲近大自然,跟动物有很深的缘分,能很敏感的捕捉各种美,会享受最精致和最朴素的生活,对新鲜事物总有好奇,各种自得其乐……
我终于能够放下担心和挑剔,全然地欣赏我的孩子。
我感谢成长,和成长带来的距离。
就这样开始慢慢远离。
又从另一个方向渐渐靠近。
每一次面对孩子的成长,我都深深感恩心理学给我的力量。
此刻,更是。
无论我一直如何努力想做一个松弛而智慧的母亲,我都知道,我并不是一个松弛智慧的妈。
焦虑、控制、抱怨、挑剔、鼠目寸光、咬牙跺地……我一样不少。
在自己的课堂里支持家长的那些方向,很多时候我自己根本做不到。
劝家长要改变的那些错误,我自己很多时候做得更得心应手。
还好,无论怎样我都没有放弃这个有时享受有时煎熬的活儿,各种挫败各种无奈各种调整后……歇口气再来。
因为心理学,它让我更深地了解自己和孩子,更清楚地看到我们彼此生命本该去的方向。
心理学更让我懂得,做母亲的疲惫无力都是正常的,我渐渐知道它们因何而来,我知道自己可以与它们相处,我也知道自己可以从很多挫败中获得力量,然后我还可以送它们离开。
心理学让我梳理清楚了自己,唤醒了我内心原本对生命之美的热情。
我觉察到自己无论怎样崩溃低迷,都真正热爱这一路风景不断的、始终有琐碎的、一地鸡毛的生活。
所以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孩子因为我的懒惰,错过各种知识的可爱;因为我的粗陋,错过生活细枝末节的妙趣;因为我的狭隘,错过享受更广阔世界的壮美;因为我的麻木,错过更多生命的体验。
庆幸一路尽己所能,告诉自己再坚持一些,再用心一些,尽管有时疲累有时用力过猛,终归自己拽着自己没松手。
希望看得到彼此的时候,我们好好相爱。
希望在看不见彼此的地方,我们仍然不停止成长。
希望我们能一起,越来越温和、有趣、清爽、独立、浪漫。
祝我们都有许多事要做,并能一一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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