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景山、中山公园、北海、后海,吴一回国后走了好几遍,这是以往没有留意过的。以前回来最想去的肯定是奥森,因为那里才是他和阮菲的回忆,然后是颐和园,连圆明园也没有再认真的去过,接下来就是奥森奥森直到离开——而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连续两个月一直沿着中轴线,几乎隔几天就可以看到红墙和黄瓦,故宫,今年是阮菲心里的痛,也许和这个有点关系吧,吴一想。
景山去了三次,前两天下雨,和阮菲看牡丹,缘起是因为有一天吴一不小心经过了地坛,在几个花坛里看到了已经开放了的牡丹。其实吴一不喜欢牡丹,花朵大而且容易摊开,开放后像满地的碎纸,傻大而俗气,而所谓盛开的时候像极了八宝山的花圈,一朵一朵像是鲜艳过了的皱纹纸扎就,完全没有鲜花的生机和嫩脆多汁,只有未开的花苞将开放时还算美丽吧,吴一也觉得自己特别煞风景,但他宁肯喜欢那细细碎碎的丁香和满地的小花,那样的精致和细节、玲珑剔透。
无一是处·七记得在地坛接近黄昏离开的时候,看到宫墙的琉璃瓦上长满了茁壮的一种花儿,吴一认识,在老家叫猪笼草,酱紫红色,有点像梧桐树的花儿。但其实是一种野草,居然可以长在琉璃瓦上,而且奇怪的是瓦上生长的只有这一种,每个间隙上都有大大小小的花儿开放,无赖而又美丽,把自己当成了主人。
喜欢野花,吴一想,讨厌那些园中培育的精致硕大的牡丹,什么真国色,什么雍容华贵,就像景山今年展览的金鱼,肥腻迟缓,在水里蠢蠢蠕动,头上顶着人们啧啧称赏的肉泡或者肉球,吴一总是觉得完全是畸形的审美,那玩意儿就像癌症的瘤子一样恶心,而看到那些肉泡忍不住想拿针把他们扎破,牡丹金鱼吴一欣赏不了,也知道自己完全是外行。牡丹名种园里人山人海,吴一从指示牌看到了那棵二乔,铜雀春深锁二乔,那是多么香艳的男人美梦,用在牡丹上不知是因为颜色和华贵,但肯定不是身材吧,太胖!
阮菲说自己在做头,被做头的小哥气的够呛,意思是给他做了一堆卷儿却说只会变得更自然一点,想染色也被拒绝了,比她自己还能做主,吴一有点酸酸的,想起了不少电影中贵妇做头和发型师打情骂俏甚至各种苟且,做头本身就是一种暧昧吧?自己真的好无聊。想起佛家说的爱的过程和结果——贪嗔痴,自己贪心嫉妒和生气都有了,到底贪恋什么呢,回忆还是友情?默契还是感激?吴一不知道,又想起最早见到阮菲的样子。
阮菲比吴一更早进的这家公司,一毕业就来了,虽说也不是自己的专业却也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而吴一则是在外面混了好几个单位之后才来的,而且是总部,就是中央机构,后来进了公司的事业部,他们才算有了交集,记得第一次见到阮菲,吴一几乎只用了一秒钟就给她起了名字,冬妮娅。
那时候阮菲白皙高挑,衣着讲究精细,微胖但不和善,眼神中经常是一种俯视和斜睨,冷而矜持,让吴一见而却步,相对而言,吴更像从农村来的土孩子,衣服没有牌子,差不多就行,不爱打领带,当然领带也是最便宜的或者活动发的,系着难受,平常都是散着,鞋子上总是有浮土,吴一觉得西服很碍事,不能随意坐在马路牙子上。
所以和阮菲在一起讨论工作时吴一总是觉得别扭,觉得阮菲别扭,因为大家都差不多,就阮菲一看就是地主家的小姐,不能和劳动人民坐在一起的。
吴一觉得自己是保尔,干活的一线的保尔,而阮菲,就是保尔修铁路时,在寒风中,穿着貂裘大衣带着长毛的手套挽着衣着得体的胖子老公的冬妮娅,没错,就是那个不是一个阶级的冬妮娅,吴一那样想的时候,带着一种劳动人民的自豪感,对阮菲,他是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的,他们不是一类人,吴一特别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直到多年以后他们走到了一起,吴一还是清楚地告诉自己:我们不是一类人。
无一是处·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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