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有两个老妇人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
稍年轻的那位,衣着大方,一身清清楚楚的打扮。短发、圆脸,说话语气谦和,仿佛曾是一位职业女性。另一位年龄稍大,罩着暗花色头巾,微弓着身子,一副农村妇女打扮。她一抬眼和我打了个正着,一看,原来是早先的同事,曾当过原来单位的工友,此时她也认出了我来。
我忙问她有何事。她指着站在身边的阿姨介绍说:“这是我家当兵的孙子战友的母亲,去年得了大病,想来问问我们这儿能否可以申请救助。”
单位的同事听完便向这位病人阿姨了解情况,教她如何办理申请救助的手续。
期间,我搬了张凳子和这位工友阿姨聊了起来。
她比先前胖了,大概快七十岁了吧。见她头上虽然罩着头巾,仍可见前额和两鬓的头发已花白,脸色微红,看上去身体还算硬朗,只是目光里有些忧伤。
她问我们家是不是还住在老地方,上班忙不忙等等,随后不自觉地说,她的老伴已经过世了,她的大孙子去年去参军,最小的孙子得了先天性心脏病伴弱智,本来要去手术,医生说不能做,问我这种情况能不能救助。
我随口问她有几个儿子,她突然有些哽咽,低着声音说,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早年过世了,留下一个儿子让她养。这孙子去年十八岁,想去当兵,正好体检和政审都合格,所以就应征入伍了。另一个儿子婚后生了个女儿,后又生下个儿子,没想到这儿子生下来就残疾,现在学校也上不了,要送到残联办的福乐学校去,学校要求得有一位亲人专门陪着,她又没时间,所以只能这样过一天算一天。
工友阿姨还说,她的二儿子当年读完初中就不读了,现在也没找到工作,只能靠打打零工过日子。娶的儿媳妇嫌家里穷,离婚了。
她说完这些话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客气地开导她几句,然后送她们离开办公室。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给了我一个淡淡的微笑。
下午,我特别向原来的同事打电话,了解了这位工友阿姨的详细情况。
原来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和大儿媳早年因车祸双双过世,留下了一个九岁的孩子。又过了四年,她的丈夫也离她而去了。
另一个儿子因为人老实,书读得少,没有工作,也没有多少能耐,所以找了个也没文化的儿媳。夫妻俩婚后不久就生下一个女儿。因为家里底子薄,加上都没有固定的收入,除了一间旧房子,打工赚的钱也只够应付三餐了。这样勉强维持了几年后,夫妻俩又有了一个孩儿。正当大家都期盼着能生下一个儿子时,等来的却是一个意外的结果。那孩子生下来就和正常孩子不同,全身皮肤发黑,五官特别瘦小,一检查原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甚至还伴有弱智。
从此后,全家人便为了这个孩子,天天跑医院,住院、打针、吃药......无穷无尽的忙乱。一家人工也打不了了,钱也赚不了了,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儿媳妇看这状况,居然不管不顾离开了家,选择了离婚。剩下这位年迈的阿姨和一个老实巴交的儿子,以及年幼的孙女和两个孙子。好容易大孙子成人了,去当兵了,余下的病孙子该怎么办?
其实,在我们的周围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人或家庭,他们面对大病、突发事件、灾害等造成的贫困无回天之力,每天挣扎在穷苦的边缘。他们不管未来,也没有能力去想未来,只求明天能有饭吃,身体不要出什么状况,一家人能在一起。
我想,人越是长大越懂得妥协,和人和事和时间和命运的妥协。正如这位阿姨,她失去了丈夫、儿子,家里还有残疾的孙子和离婚的儿子,可她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放弃生活。她唯有懂得,明天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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