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香帅年度财富报告
人类是一种从“当下感受”进行线性外推的动物。像我们这几代中国人(生于1960—1995年)都把增长当作理所当然。但是回头看才发现,人类历史的主题其实有两个,一个是增长,另一个是分配——政策主题就像钟摆,会在“增长效率”和“分配公平”之间往复摇摆。
20世纪全球主题有过两次重大的变化:一次是1934年向左,转向分配公平,一次是1980年向右,转向增长效率。
1929—1934年大萧条之前的几十年是增长效率为主导。这个期间人类进入电气时代,生产力飞速提升,即使一战也只是短暂中断了这个进程。这个时期工业寡头和金融寡头们合作,占据了绝大部分增长果实,社会贫富差距大。1929年,美国TOP1%的富人占了一半的社会财富。但是一场大萧条改变了人类社会对现行秩序的看法,社会思潮和政策开始左转。
从1934年民主党的罗斯福新政开始,“分配公平”成为考量的重要砝码。强调政府管制,企业国有化,整顿金融业,同时对超高收入和巨额财产进行加税:资本利得税、遗产税和所得税的最高边际税率都一度达到70%、80%甚至90%。
战后因为欧洲重建和工业化进程,欧美出现黄金增长年代。但其实这段时间金融业的日子不算好过,富豪们也不爽(税高),真正受惠的是普通蓝领和白领阶层——财富份额此消彼长,最被人称道的“中产为主的纺锤形社会”出现。但是由于大家的财富都涨,整体上大家觉得这个模式挺好。
到了70年代初,欧美经济增速下行,美国出现“滞胀”(经济增长停滞加通货膨胀),凯恩斯主义被质疑和抨击,社会思潮和政策开始右转。
1979—1981年撒切尔夫人和里根上台,“增长效率”重新变成政策的首要目标。哈耶克代替凯恩斯成为理论支柱,放松管制、去国有化(英国)、金融自由化、大规模减税成为主流。美国1981 年和1986 年两次税改,从所得税到资本利得税到遗产税,最高税率都是百分之几十的降幅。
减税、金融深化都提高了经济增长效率。另外这个时期全球化进程加快,信息技术革命,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数字化革命”开始,全球进入新的高增长期。
问题是,这次增长不是一个“均衡增长”:全球化和数字化进程中,传统的蓝领和普通白领是失败者,精英层受益更多。尤其是互联网兴起后,数字寡头和金融寡头合体,更是占有了绝大部分增长果实。
金融自由化、税制变化、技术进步、全球化,这些因素叠加起来,就是社会财富的剧烈分化。我举过一个例子,说一个年收入1000万的富人和一个年收入6万的中产,1970年收入差距是50倍,到1990年变成120倍,要是考虑储蓄再投资的话,差距就会到540倍。遗产税下降更让这种差距变成“世袭”。
但还是那句话,增量时代,大家对贫富分化没有那么敏感,一旦经济下行,进入存量时代,这种问题就暴露出来了。2008年次贷危机是个转折点,占领华尔街运动,特朗普意外上台,其实都是“分配”问题的凸显。其实到这个时候历史的钟摆已经显示了巨大的向左的力量——2020年新冠疫情加快了这个钟摆的速度。以全球各国不约而同对数字巨头们“反垄断”为标志性事件,社会思潮和政策正式左转。
所以,从更注重增长的效率转向更注重分配的公平,这是2020年带来的第一个改变,我称之为全球主题的左转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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