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鲁迅的话,总会瞬间想起:“我的确时时解剖别人,然而更多的是无情面地解剖我自己。”《风筝》就是他解剖自己的佳作,对儿童天性的扼杀行为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一件小事》又“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而当代作家中解剖自己的文章不多,他们可能要靠面子挣钱吧?
毛泽东在私下里说:“我跟鲁迅的心是相通的。我喜欢他那样坦率。他说,解剖自己,往往严于解剖别人。在跌了几跤之后,我亦往往如此。”这是伟人的胸怀!
我不是伟人,又不是作家,只是一个退休老头。绝对不顾及面子,这里不提当年勇,捡一把囧事、糗事给隐私窥视者,我也落个解剖自己的名声。
推荐到齐齐哈尔上技工学校,心中实在不甘。1978年毕业后抓紧复习备考,1979年与几个同学一商量就在单位报了名。我送表比别人晚,过了几天教育科就打电话让我去一趟,进到教育科就有领导问我:你是303车间的吗?你刚到车间一年吧?我都答是的!“那你不能报考,文件规定2年才行!”就把报考表退给我了。我一激动,说:“那他们怎么能报呢?”“谁?”教育科的人都警觉起来。我突然发觉我错了,闭嘴退出了教育科。
可是,后来又有被查出退表的,同学中只有一个过了关。我知道自己那句多嘴,就像一个叛徒,出卖了同志。尤其是一位上海的大哥叶森,他没有我可以再等一年的幸运,按年龄那年是他可以报考的最后一年。而且,他是很优秀的,完全可以拼一次的!结果,没有机会了。就当起了工人,而且很快就成为划线工,这工种在工厂里是工作不太累,又特别有技术含量的。但我每次在车间见到他,都十分内疚:如果不是我的多嘴,教育科也许不会细查,他可能拼搏的更上一层楼。21岁的我太年轻,影响了他人——一个好同学的人生。
读完工学院,正是新任厂长大力开发新产品之时。单位技术人员奇缺,我们这些从工人中来,学习了机床设计和工艺装备知识后,到了技术一线,很快成为骨干。我担任工艺室主任,而同班同学、好朋友赵永华,则是工艺处处长助理了!他说属猴,我一直叫他赵哥,还做了我的入党介绍人!我尤其佩服他能把学到的知识与工厂的实践结合起来,干得确实出色。厂标兵、市十大杰出青年,荣誉不少。
1995年6月,为完成“时间过半,任务过半”的会战,我和他一起加班。晚上,从工厂各车间走一圈,询问并解决一些问题后,我们就回到办公楼上。他又拿出围棋,要杀我一盘再回家。棋局有些奇怪,我过去很少赢他,但这盘棋他可能没发现,有一片棋少一个“眼”。而他跟我说:我胃疼,你给我掐掐呗!我按我看过的中医按摩书,给他疏通胃俞穴,他还真打了嗝。我告诉他这盘棋你输了,接着把一个“眼”的那片棋子拿下去了。他想反悔,我说到点了,咱们回家吧!
骑着自行车走一半了,他又说胃疼,要坐下。我把雨衣垫在他屁股下,劝说他到医院去吧。他说快到家了,歇会就走。回到家后,听说还让他儿子给他捶背。结果,我还没睡实,老处长电话通知我到医院,到那里才知道:赵永华心肌大面积梗死,失去抢救时机,永远离开了。在为他治丧过程中,我这个大男人,在嫂子面前哭的撕心裂肺。嫂子劝我:你哥为了治疗腿部的脉管炎,吃了很长时间的中药,那里蛇毒成分,早就侵蚀到他的心脏。但我怎么就不知道心脏病的发作表现,有时候就是胃疼。否则他再怎么“犟”,我也要拉他去医院啊!38岁的我,仍然知识匮乏,对心脏病病理表现的无知,断送了好朋友的一线生机。
固定资产投资带动着我们机床厂的产量,我们也需要高效的设备。正巧有贸易公司联系到俄罗斯的二手龙门铣,企业派我到满洲里口岸去接运。2007年4月,俄罗斯实行禁令,减少出口到中国的原木。满洲里口岸在禁令正式实施的前些天,铁道线上原木车站满了位置。载有机床的那个车皮,贸易公司的人、满洲里的联系人,都多方寻找。我们两人也在那窝了几天,有些着急,企业还打电话催我们。当我们知道了车皮的所在道线,我率先爬上了车,先找到有说明书的那个包装箱,拿出文件就让我的同事回齐齐哈尔了,并通知企业来车,准备运回。
贸易公司经理是哈尔滨人,与满洲里当地的联系人又忙碌着。我却不知做什么了,设想他们肯定会与口岸办理手续,我就不介入了,我要的是机床。汽车来后,我在夜间指挥把二手龙门铣从火车吊装到汽车上,一件不拉!根本不知道,我已经拉下一项最重要的工作!
当机床已经使用上了,哈尔滨法院的两个工作人员找到我谈话。我有些抵触情绪,心想法院找我干啥?他们问:那个经理是否和你一起在满洲里接收一台俄罗斯的二手设备?我如实讲了情况。这时才知道,那个经理涉嫌逃避关税,法院依法进行调查。
明白的人告诉我,在进关时,我们应该督促并协助贸易公司办理关税。你说我都50岁的人了,只想着自己企业用机床,却不懂关税法,让惟利是图的商人逃了税。亏得法院介入,挽回国家的损失。否则,我是不是有罪过了!
晋朝人阮籍反对刘邦,他从洛阳走到成皋,叹道:时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鲁迅也曾在他的杂文说过同样的话。我也算是企业的一个知名人士,但你看那些年我做出的那些事,是否可以说,我是古人说的“竖子”?《鸿门宴》中亚父范增曰:“唉!竖子不足与谋!”更有明代《千金记·入关》:“那无知竖子,激得我怒气填胸。”你都做错事了,还怪得别人说吗!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