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打包行李回家。当老妈看到我的棉被,连声道,哎哟,被子这么薄,怪不得你叫冷呢!真是的,早说家里就给你寄厚的了。老爸也在一旁搭腔,说我思想咋那么呆板,都不知道我是怎么熬过四年严冬的!
我不禁苦笑,心说,你们是有多后知后觉呃!
当年,老爸陪我去学校报到,带的就是这床薄被。
初秋的省城,暑气未消,天还热着呢。我带的这床薄被,是五斤左右的棉絮弹成的,尚且派不上用场,便先搁在储藏室了。
省城的冬天,那个冷,是可以让根根汗毛竖起来的!而且,第一年的雪,下得挺大,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足以堆个雪人、打个雪仗了。
晚上,北风呼啸,寒气逼人,冷到骨头里了。我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仍旧冻得彻夜难眠,跟个寒号鸟似的。
上课时,听了我的抱怨后,同桌H顿生怜悯。晚上,她去储藏室找来一床军被,说是从家里带来的,一直搁着没用,因她自己盖的被子又很厚实。
H的雪中送炭,让我心中不胜感激。隐隐约约地,还感到同宿舍一些人的羡慕妒忌。大家一定在想,我平素沉默寡言,不怎么合群,竟然会有人待我这般好!并且,这个人还是素日因说话冲得罪了不少人的H。
我们宿舍里的人,对H的印象不好。因为她和北京来的A有点小过节,私下里,A没少在宿舍里对H冷嘲热讽,说她胖,说她暴牙,还有小眯缝眼睛。自然,不乏有人附和A。
H是省城长大的,父母工作不错,她妈妈好象在单位上当个小领导。H上面有个姐姐,长她好几岁,比她漂亮。不过,父母的宠爱更多地给了其貌不扬的H。从小到大,她就是个冲动的直肠子,我有时都被她怼得地想与之断交,可论心眼,她倒真不坏。
原以为,这军被会伴我四年。谁知道,第二年,H找我讨要回去。原来,H的寝室里,也有和我一样被褥单薄的。去年,H把军被给了我,有人嘴快传到了她宿舍,结果,H结结实实地挨了众人的一番数落,说她不顾同室友谊,胳膊肘往外拐!H很抱歉,说我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这时,同宿舍的Y替我打抱不平起来,认为H不够仗义,邀我和她同床共枕、共抗严寒。好比溺水之人在绝望中抓到一根救命稻草,我自是求之不得!
和Y一起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并不是舒服的体验。我连翻个身都不容易,只好一动不动。我们不是并头而眠,而是分头睡。这意味着,我要面对她的臭脚丫,简直是让小有洁癖的我,倍感煎熬。然而,一想到自己曾经辗转难眠的日子,我便忍了。
我以为,自己和Y既然成了一个被窝里的战友,友情应该更上一层楼了。结果,却很是打脸。
Y来自省城周边小城的农村,家境一般,至少比我是要差的。不然,她不会找我借钱,说是家里没及时寄给她生活费,手头吃紧。
我向来脸皮薄,不懂得拒绝人。钱借给Y时,她说一个月就还。可是一连两个月过去,她提都不提,我心中自是不快,却又不好开口要。象我这样纠结的人,注定活得辛苦!
除此之外,对Y贪小便宜的行为,我亦是不满。我承认,自己在人际交往中,往往把握不好一个度,总是过犹不及。Y常让我帮忙打饭,起初还主动给钱,后来就能赖则赖,我不提她便不给。每天起床,除了我自己的被子,连Y的被子都是我叠。Y似乎认为自己对我有莫大的恩惠,她的被子我叠也理所当然。这样日积月累下来,我对Y已经颇为愤懑了。
最终,我和Y的关系因为她在宿舍里的一句洋洋得意的话而闹崩了。那日,我正在宿舍看书,Y和同寝室的人说笑着走进来,一见到我,立马笑道:哎,你知道不?男生宿舍有人说你好象我的仆人似的,跟《鲁冰逊飘流记》里的那个奴隶星期五有得一拼。我听了,脸色一下就变了,气得半响说不出话来!
而Y呢,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看到我的怒容,勉强收敛了笑意,假惺惺地骂起男生们嘴贱。我知道,她不过是装装样罢。盛怒之下,我将Y以前送的生日礼物扔到了宿舍附近的水池里,也故意让她能看到。待Y质问时,我轻描淡写地说,哦,不小心手滑掉进去的。Y不信,愤恨不已,将我的被子扔回到我床上,以示反击。
既然我俩关系已僵,我也毫不客气地找她要钱。Y磨磨蹭蹭了两日,才还了我一百多,尚欠几块钱,我也懒得再讨。
好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天气没那么冷了。而且,我意外地从别的宿舍同学那得了件军大衣,盖在被子上,挺暖和的。
大三大四的冬天,我不太记得怎样熬过去的。想来,也还是与宿舍的人凑合着一起睡吧。
现在回过头看,觉得自己和家人都很迂腐。明明是加多一床被子的事情,我却想得极其复杂,好象会给家人添多大麻烦似的。再不然,自己去外头买一床棉被也行。可自己又纠结于花钱。结果,让自己在处理与同学之间的关系时,被动无奈,一味忍让,最后还是走向了糟糕的地步。
那时年轻,不懂得反思自己,又极固执。打铁还需自身硬,我所遭遇的屈辱,莫不是因为自己的软弱造就的。可惜,彼时我的智商、情商真的太不在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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