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的旋律像一把尖锐的刺刀,划开了熟睡的沉寂。冬季清晨的阳光起地不会那么早,寒风还在外面使劲地徘徊。屋内暖和而又慵懒的空气是要把人包裹起来,着实地让人片刻地忘却了还是那冰冷的窗外。梅籽芩正睡地香甜,她实在是太疲累了,仅有的力气也快要被抽干。没想成天色刚有一些微亮,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她后悔昨晚睡觉前,没有把电话关机,大体上她是不会犯这样的“失误”,往常过了晚上十点,她都会准时关掉手机,好让自己处于一个纯粹的,且不受干扰的环境里。她喜欢称这为“静观”——是与潜意识的沟通。梅籽芩认为当前的世界,被裹挟着太多的有用无用的信息,人仿佛就在这些繁杂的信息里迷失掉自己。到时间关机这大概已成为了她下意识的行为,可是在昨晚,她竟生生地忘记了这事。
“跟着潜意识走,也未必可以走地通畅!”她开始起了点疑心,多年来,她太信赖自己的潜意识了,而这也给她带来了相当多的益处——每每遇事不决的时候,她都会任由潜意识去指引,做出决定,而结果在她看来,大抵上都不会太差。然而近来,她却常常感觉这样的“灵验”在消散,在渐渐地失去了“庇护”。就如,她想起昨晚乘坐地铁,想着用潜意识唤醒到站,结果潜意识竟躲藏了起来;睡觉前,她又反复对潜意识说,需要做一个富有“启迪”式的梦,启发她如何走过目前的困阻,结果当她被电话声吵醒后,发觉大脑竟一片空白,没留下丝毫梦的痕迹。
或许,此刻并非一片空白,而是一滩的混沌。手机铃声响了一通之后,又再次响起声来。梅籽芩很是忧心,这个时候莫非是女儿医院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摸手机,使上劲睁开惺忪的睡眼,见了来电显示,旋即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待呼完,转念一回神,这口气又倒吸了回去。
原来在电话的那头是梅籽芩的一个病人,她在手机通讯录上留下的名称为“丁五三”,7年前,病人还在上大三,因为强迫症的原因来求助于学校的心理咨询老师,先是由另一位年轻的心理咨询老师接待的,因为经验尚浅,就把病人转介到了梅籽芩这里来了。
那个时候,梅籽芩手上已有好几个颇为成功的案例,在心理咨询行业里也有了一些名气,咨询中心里的老师,若是遇上些较为复杂难以入手的案子,经常都会转到梅籽芩这里。况且这又是一起典型的神经症性问题,对于精神动力学取向的她,自是很合专业的胃口。于是,梅籽芩当时都没多想就接下了这个案子。精神分析向来都习惯了做长程的治疗,可是梅籽芩却万想不到这次的长程真的出乎了她的期待。现在她回想起与病人走过的这段漫长的旅程,仿佛就是在攀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经过努力登上了山顶,正要豁然开朗之际,随后没多久,又再次回到了山谷,重新再来过,反反复复已不知多少个来回。大半年前,病人经过分析治疗,情绪好了许多,身上的症状尽管还会出现,但已经不再有较为明显的影响,梅籽芩认为,病人的“自我”可以有足够力量掌控自己的生活了,因此,她做的评估是可以进入结束阶段。于是,她和病人开始商讨减少会谈的频率,从之前已经减少的每月一次,再减少到每三月来一回,前两次看起来也都还不错,再有一次,就可以正式完结治疗,看起来病人也很欢喜结束的这一天就要来临!可是就在上一个月前——对于一个精神分析师——这既是想到的也是想不到的:想到的是,在要结束一段治疗前,病人常会有意无意地制造些事端,试图能继续维持这段难得的关系;想不到的是,这个病人不仅再次出现了先前的症状,更为要紧的是,他还出现了非常激烈的负移情。
病人在电话里不停地数落治疗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他说到“这种感觉真是受够了,你总在让我回忆着过去,分析着那些早已破烂成堆的细碎小事——你根本就是一个清洁工,不停地在清扫着垃圾,出来一点,扫掉一点。出来一点,扫掉一点,我再也不要这样无休止的下去了,我宁愿到处去制造些垃圾,而不用一直跟在它们的身后打转。”
一个月他过来面谈了三次,没有一次不在对梅籽芩表达这种糟糕的想法,没想今天早晨,他又突然打电话过来,再次表达了这些感受,并且希望尽快能约一个时间,强烈要求终止掉这场疲惫已久的持续战了。梅籽芩早已没了心思去应对这种“难缠”的状况,于是,她看了下日程,就给他约在了三天后的下午,也是想着要尽快地把他打发走算了。
大约是因为意识到了昨晚的不周详,苏燃早早地就开车前往梅籽芩住宿的酒店,还带上了当地特色的小吃——鸡汁汤包和牛肉锅贴——当作早餐。梅籽芩正独自犯着忧愁,接二连三的事情不断袭扰着她,她本是没有胃口吃点什么的,但苏燃的突然而至,倒是打破了她此刻沉寂的状态,可以稍微地出离自身的境况。
“来来来,尝尝我特地从街西塘买回来的早餐,地道的不得了!”苏燃边说,边把纸袋里的食物拿了出来,摊在酒店的一张茶几上。“坏的了,忘记买豆浆了。”梅籽芩跟她说,还有几盒小包装的牛奶,可以食用的,于是就取了来,也放在了茶几上。梅籽芩胃口并不好,但碍于好友的“热情”,只得胡乱地吃了几口。虽说不至于味同嚼蜡,但也算是辜负了一顿美餐佳肴。
“昨晚睡的还好啊,我还以为你会起地晚些呢。”苏燃抿了一口牛奶,问道。
大概是出于职业的敏感和当前的状态,梅籽芩对这话会有多一层的认识,她苦笑地回道:“大概你是看出来了,我其实没什么食欲的,睡眠也不太好,一大早就被一通电话吵醒了,是我的来访者打来的,他准备要在这个时候终止掉这场‘马拉松式’的治疗,甚至,他把我比喻成了扫垃圾的清洁工,清扫他那肮脏的玩意,我是受够了他!”说到这,梅籽芩露出了一丝愤恨。
“乖乖,‘清洁工’这个称呼,我记得在很多的精神分析课程上都韶过,另外差不多的还有‘垃圾桶’、‘窨井’、‘臭水沟’,这些事物,对于我们听起来还不稀松平常的很。”苏燃还没有来及咽下口中的汤包,急切地说道。
“我知道最近发生了很多事,让我的状态很不对,也许那家伙无礼的态度令我产生了某种‘移情’,又或是某些东西触发了我身上的某个‘情结’,总之,这简直太糟糕了,还有更糟糕的是,过两天我还要面对他!”
“这还不是你在‘防御’,你我都知道,用一些理智的分析作掩护。”说完,两人相视一笑,大概都明白对方所说的意思,苏燃接着又说:“看起来你现在需要做一次督导了,可惜傅爷出国了,不然他来的话,你可以找他好好聊聊的。”
“我以为他这次会来参加研修会,是我最近事多,忽略了群里的动向。”
“看,你又来了!”苏燃嬉笑着说,“唉,这些早点倒像是为我准备的,快全让我吃光了。”
“说起来包子还不错,比我们那里的好吃些。”梅籽芩用筷子把最后一个汤包夹了过来,学着苏燃的样子,咬破包子边缘的一个小口,吸吮着裹在里面的汤汁。浓厚的味道,充溢着整个房间。
梅籽芩继续说道:“如果我说这个包子香浓可口,就合了大家的看法,不会引来侧目非议。但是,如果我要说包子苦涩难吃,就会立刻招来很多人的另眼对待,要么说我感觉失调,要么说我疯了——这是我当下生出来的一些感受——每个人都会带着已经是‘根深蒂固’的经验,去想象着别人的认知和行为,这样一来,仿佛我们看到别人,却是站在了哈哈镜的前面,被扭曲,已不那么真实。”
“你说的有些像科胡特自体心理学中的‘镜像’理论,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你好像在说‘什么是真实?’”苏燃有点疑惑,她的疑惑并非是对理论的思考,而是没想到梅籽芩此时此刻会有这样的想法。
“也可以这么说吧,什么是‘真实’的,我想这却不在精神动力学理论的探讨中。当我们的病人向我们诉说‘意识’内容,我们往往并不重视,认为这只是一种华丽的伪装,不足以采信。因此,我们就会用各种方法和技术,试图绕过病人的意识领域,而进入‘潜意识’中。在我们的观念里,只有‘潜意识’内容才是真实的,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个体行为最本源的地方。到这里,看起来像是到了一个尽头。从前我们并不会对这个有所质疑,但是此刻想来,关于这个潜意识世界,我们又如何去证实它的真实性呢?”
“这哪块是我们需要考虑的问题,太大了。我搞不懂了,小小的一个包子怎么让你‘自由联想’到这么大的一个话题的了。”问题的原因要比问题的答案更令苏燃感兴趣的。
梅籽芩也觉得很奇怪,自己怎么会有了这些“异端”的想法,难道自己真的太疲倦了吗?她想了一下,能牵扯上一点联系的就是之前的那个令她很头疼的病人,她接着说:“那家伙好几次埋怨我不理解他,总是揪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没完没了地分析。他就好像是在吃这个包子,我们无论如何都在诱导他相信包子是香喷喷好吃的,而并不理会他或许就真的觉得包子是苦涩难闻的事实,如果他要是坚持这样子,我们大概就认为他是疯了。”
“哦,对了。”她突然又记起了昨日在研修会上,一位年纪轻轻姓俞的新人,他在“家庭关系”话题里谈及过“本真”的概念,他认为,父母、孩子三者之间并不是互为客体的关系,而是三者共同融入在一个“开放”的世界里,互为彼此,借此扩展出“真实”的世界。“现在想来,那位年轻人的看法,当时虽然觉得有点离经叛道的意味,但是,他的话还是进入了我的心里。”
那位年轻人叫俞轻舟,今年是他第一次参加治疗师研修会。看起来他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显得虽是书生稚嫩,但却挥斥方遒。梅籽芩对他的了解目前仅限与此。这一点她不如苏燃,毕竟苏燃和俞轻舟是在同一座城市里从事着同样的行业。
“俞轻舟研究生毕业不久,听说大学时研究的是精神分析理论,毕业后就做了穆溪山教授的学生,学习存在分析治疗。因为存在分析,包括存在主义疗法在国内向来不是火热,大概你也没听过穆教授的大名。说真的,我是非常地崇敬穆教授的,我觉得在这座城市里,甚至再远一些的地方,在心理治疗方面能胜过他的人几乎没有。别人或许能称上个‘大家’的称呼,但是穆教授的的确确能承担的起‘大师’的名号。只是我们这个圈子太过各自为阵,流派又多,成见又深,因此,即便是在心理学界,穆教授也是默默无闻,少有人知的。但是,穆教授对此一点都不介怀,反而安然自得,一边接诊,一边传道,也过着自在无忧的生活。”
梅籽芩本不是一个固守成见的人,也喜欢涉猎些其他学派有用的理论和方法,譬如认知行为、短焦简快、系统整合这些,但是,对于存在主义治疗竟是没有过多的留心,因此,穆溪山教授的名字她是头一遭听闻。她没想到苏燃会如此推崇这位教授,甚至比肩起“大师”来,这颇令她感到新奇,于是,就多说了一句:“穆教授果真有这般能耐,我可想见上一见了。”
苏燃回道:“这倒一点都不难,穆教授为人平和随意,没一点架子。他经常会去城里东郊沿陵巷的一间旧咖啡馆与人坐而论道,谈论些天南海北的事情,而往往最后他都能归结到人的存在和生命的意义上面来。我去过好多回,都有些人,日子久了,这间老旧的咖啡馆也有了些名气。其实,本身这间咖啡馆就有些历史,是民国时期建造的,一直保留到现在,也算是古迹了。有机会你还是亲自去见识一下,感触会深的不得了。”
“我是很想去见见这位教授的,只不过你知道我女儿的病,还住着院,我必须今晚就要赶回去。”梅籽芩说起来有点失望。
“没得关系,下午的分组讨论又不重要,我们中午就可以请假先离开,然后我开车带你过去。就不知道今天下午穆教授在不在那里,我也是有些日子没有过去了,待会儿到那,先向俞轻舟打听一下。”于是,二人说定,梅籽芩就收拾起行李,退了房间和苏燃离去了。前往会场的路上,梅籽芩一直都在思索着这间旧咖啡馆的事,想着想着,就入了神。苏燃以为她是累了,也就不跟她说些什么了。
当一个人心思已不在一件事上时,就很难对这事再产生兴趣。尽管,在上午的案例讨论会上,来自N市精神卫生中心的晏伽喃主任——一位体态微胖,身材矮小,戴着一副旧边框的眼睛,说话略有些腼腆,但字里行间里却渗着一丝不苟——给在场的同行带来了一个他近来手头上正在处理的个案。说来这案情也是轰动一方,屡见于新闻报道的头条。所以大体上的事端,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有所耳闻。晏伽喃也就极简略地交待了一下事情,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做了些详细地表述。
恰巧梅籽芩近来事多,也没有顾忌到周边的新闻事态,对这事本是一无所知,又加上她此刻只盼着活动早些结束好快些离开这里,因此,她也就心不在焉地听了点零碎。这事大体是这样的:案主幼年遭受当地几名村霸欺辱,其母也在争执中被其中一人误伤致死。母亲死后,肇事者赔了些钱,孱弱的父亲带着幼小的案主就在村子里小心翼翼地生活,偶尔,当年那群村霸还会来“骚扰”他们,讲一些嘲弄、威胁的话语。二十几年过去了,肇事者坐了几年牢也早早就释放了出来,而且借着当初的势头,在当地又混地风生水起,好不耀眼招摇。去年的时候,案主撞见肇事者恰巧和当年欺辱过他的三名村霸,还有其他几个人同桌喝酒,大概酒桌上又多喝了些,这群人就借着酒劲再次取笑案主,言语还不乏些羞辱和恐吓,而就在这时,案主情绪骤然爆裂,一贯懦弱无能的他却一反常态,迅速地从厨房里取来一柄刺骨尖刀,狠命地刺向了肇事者和那三名村霸,导致四人当场毙命,同桌的几人也受了些牵连,剐蹭了点皮肉轻伤。事情发生后,案主就一下子发了疯,时而狂舞不已,时而又僵直不动,不晓人事了。因此,就被移送到精神卫生中心关押,等待医生就行凶时的精神状态作一个最终结论。
案例本身似乎并不复杂,心路历程也还能说地通,但是,一旦牵扯进人命官司,就不免让人有逃脱“刑责”的嫌疑。
在场的同行各抒己见,表达自己的看法,但终还是没有一个定论下来。梅籽芩耳边总是响起“精神病”字样的词语,此时听得,觉得很是刺耳。中途,她接到医院同学的电话,经过初步诊断,女儿患的是“间歇性抑郁型精神分裂样精神病”,一连串的话语,像一片又一片的利刃,划痛着梅籽芩的内心,尽管,她是一名精神分析师,但是,她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己的女儿会患上精神病。
上午的后半程,她找了一间没人的角落,独自呆坐在那儿,是要把自己和周围的人彻底地隔离出来,她太需要一个清净的空间,好关闭掉所有的“意识”,不去想,也不用去做。或许,这是一种“防御”,但此刻的她太需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已经失去了它的维度。这时,俞轻舟端了一份茶点走近了过来。“梅老师,这里有一些茶点,你可以使用一些。”俞轻舟把装了芝士蛋糕的小碟轻放在梅籽芩身旁的案几上,又放了一杯速溶咖啡。梅籽芩缓过神来,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深沉的眼神里却长长地透露出一缕灵光,纯净美好而却又裹缠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她恍惚间在他的身上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很相像,就连周围的气息都有着几分同样,可是此刻她就是没有想得起来那个人是谁。
梅籽芩茗了一口咖啡,大概是觉得有些甜腻,便微微地皱了下鼻梁,“谢谢你!味道不错!”
“不用客气,想来这里的快捷咖啡是不合你的胃口,我们咖啡馆那里有正宗现磨的,口味很地道,你过去可以再品尝一下。”梅籽芩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了过来,看起来苏燃已经事先把她要去咖啡馆的事跟俞轻舟说了。
“苏老师跟我说了,您想去咖啡馆见一下穆教授,不过有些遗憾,穆老师下午不在馆里,他在诊所跟一对母子谈话,因为这例个案是我转介过去的,所以我对这事更上心了些。”
其实,梅籽芩确没有太多的失望,当初,她说想见一下穆溪山教授,完全是应着苏燃说起穆溪山的名声后的一时冲动,待这事过去了,渐渐地,激情也就过去了。况且,她也在考虑如果真见了面,两种不同的理念会不会有冲突,或者根本就聊不到一块儿,这样的见面反倒是失掉了见面的初衷。再加上,知道了女儿被诊断出病情后的焦急,更是加快了让她忘记去咖啡馆的这事。
于是,她就想借机推脱掉,可是俞轻舟却很是热情,看起来并不想就这么放弃,这倒是出乎了梅籽芩的预想,她能解释的就是他受了苏燃的托付。或许,会有一些这样的缘故,但俞轻舟考虑地会比这更多一些,在他看来存在主义无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心理治疗方面,都算不上是个热门,常会被一些主流的学派所轻视,或遭到鄙夷,甚至曲解。因此,俞轻舟自入了穆溪山的门下,就存了这样一个抱负——要光大门派,宣扬存在治疗。穆教授听了就会笑笑对他说,“你继续推你的石头上山好了,我就在山下的草屋里晒着阳光。”俞轻舟这次也觉得有点过于坚持了,好在最后梅籽芩还是同意了去他们所说的旧咖啡馆看看。
上午的会议刚刚结束,俞轻舟就带着梅籽芩请了假先行离开了会场,苏燃听说穆溪山教授不在,又想到还有些事要做,这次就没有跟着去,只是嘱托了俞轻舟代为照顾。梅籽芩也算知晓她的秉性,对此也并没多说些什么。俞轻舟提前约好了一辆车正驶了过来,上了车,司机径直朝东郊的方向驶去。
现在的网约车司机太过于依赖地图导航了,失去了对地址的情感联系。过去的出租车司机,经常在外面跑,走多了、听多了,对一些地址也就记住了,有了感情。如果是载到要去这些地方的乘客,常常能如数家珍地道出些“典故”,仿佛听起来这个地方就是他的一样。自从汽车装上了地图导航,人们再也不用花费心思去记路,更不用想着这些地方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所有的地址只不过就是地图上一个又一个冰冷的“点”罢了。
对于说到的“林中路咖啡馆”,这个司机自然是不知晓的,他还很疑惑,目标地方所属的道路并不叫作“林中路”,再说那里也不是一个繁华的闹市区,如果是靠着风景名胜地又离了三四公里的路,因此,在司机看来,这并不是一个适宜建咖啡馆的优质地段。好在司机并不用管这些,他只要跟着导航行驶就可以了。
驶过一段十来分钟路程的林荫大道,接着上了一段斜坡,坡的一边远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近处不远的地方是一片树林,栽种的密密麻麻,看不到深处。另一边是一排又一排的屋舍,大约有几十户,三三两两的占着一堆,并不整齐地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因为大多都是在民国时期就有的老建筑,如果要具体追溯到是哪一年修建的,或已是不可考的了。
俞轻舟和梅籽芩在这里下了车,穿过一排巷弄,往里走了没几步,就见到路的尽头有一间独栋的二层小楼,青褐色的墙砖掉落了该有的颜色,皴裂吱声的门窗掩藏住了沧桑的记忆,还有那一面的外墙上铺满了的青萝绿藤,遮挡下来的是车水马龙的繁华。梅籽芩远远就看到大门上挂了一个铁皮做成的,颇具欧氏风格的店招,上面镌刻着几个宋体大字“林中路咖啡馆”,在字的中间印出了一个咖啡杯模样的图案,下面还有一行英文手写字体,有点被磨损的不清晰,梅籽芩走近了一点仔细辨了下才瞧出来,写的是:“Holzwege Ca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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