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

          太阳闪耀，感受的成了记忆，记忆成了感受。——题记

        今天晴。早晨醒得早，站在窗前望风，五月的风是没有声响的。你看见树叶摇晃，看见纱帘曼舞，却听不到一点风的响动，像猫轻巧地绕过任何一种障碍物，丝毫不被察觉地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但它却有体温、有气息，它是活的。晴时，它是暖的热的，携着花香、青草香从窗口跃进来，带来一屋子的亮堂，阴时，它是凉的冷的、寂寞的，从窗缝里泻进来，想找你借一点热闹。它也是最令人羡慕的，因为它是自由的。

        相反，我们作为“人”，却是不自由的。好在随着复工复产复市的加速和隐约解封消息的传来，我的心也开始萌动了。因为再不解封，我们家又要弹尽粮绝了。前几天阿姨天天提醒我说家里油盐酱醋糖都没了，好在米还有，让我想想办法，我说从4月1号开始，我的叮咚买菜和沃尓玛山姆会员店的APP就从来没有成功下过一单，我说你就权当它“牺牲”了，把它当空气，虽然我们都是交了680多年费的尊享会员，但此时此刻根本没用。于是我去找小区物业经理请他问居委最近有沒组织团购油盐酱醋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他说没有。先生说小区外面的小超市应该有，可以拿上出门证一起去看下，勉强买点救个急，到了门口保安说，小区墙外的村庄还封着，肯定进不去，只能作罢。先生说要不开口向物业公司食堂先借点用用，我说我开不了口。后来实在没办法，我打电话问物业经理说，可不可以借我一张通行证，我们开车去山姆会员店买，他说隔天可以去，且要凭入场券，如果抢不到也是进不去的。就在我万念俱灰的时候，经理答应帮我们跑到附近的加油站超市去买，我开心得不得了，这样我再也不用为即将面对的“无味”生活忧心了，虽然此前阿姨很乐观地劝我说，没有油可以白灼或清蒸，这样说不定还更健康，再说咱们还有一点点猪油。我确实依稀记得小区好象团过一次，但我没抓到机会，小区如果还有下次团购油盐酱醋的机会，我一定各囤3瓶，当然，我知道一定也永远没有下次了，因为马上要解封了，我希望是这样。所以，我们不快乐的唯一原因是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不像你所期望的那样发生。这涉及两个方面：要么你去修正生活，以适应你的思想；要么你可以有意识地创造你自己需要的思想。其实，只有当你的快乐和幸福不附属于任何人或物的时候，你才是自由的。否则，无论你被关在监狱里，还是走在大街上，你都是自己的囚犯。

        如今我们小区的团购依然热闹，但团的全是高级货，有牛肉、西班牙黑毛猪排，前几天还团了一批儿童卡丁车及成人电动自行车，卡丁车还是联名款，看着小朋友的卡丁车队在小区飞驰，自己的心也跟着飞舞起来。前半段我对团购一直比较谨慎，主要怕交叉感染，所以一直禀持非必要不团购的原则，但到了后半段就守持不住了，因为再不参团，饿死是必然的，团购是我们觅食的唯一选择。以至于前些天，浦东一位朋友问我说，你们那超市复工复产情况怎么样？人气旺吗？我这位朋友一定想不到，一个经历过两个多月“团购”生活的女人，怎么还会留恋区区一个超市？那说明你没有被团购改变过人生。如今我们的团购，不但丧心病狂、无所不团，不分种类，而且已经到了团货取货不看日子、不分昼夜的境界。一位浦西的朋友说：“如果老板叫你晚上加会儿班你肯定四肢酸痛，但是团长叫你半夜排队领东西你一定精力充沛。深陷团购漩涡的许多上海人，如今是一天不团购都睡不好觉，冰箱里但凡还有一点空余，心里就空落落。”，另一位朋友说：“实不相瞒，我家冰箱已经满到我开门时得轻手轻脚，以免带落昨天强行塞进去的培根和酸奶。冰箱冷冻里的包子已经挤变形了，我抽不出时间来加餐吃掉它们，然而，好像昨天团购的那批冰淇淋明天就要到了......真的好苦恼。”还有一位朋友说：“连我老公对我的评价，都从以前的“败家女人”，变成了现在的“你还挺会买啊”。但凡有点焦虑，买买买就是最好的缓解方式，连男人也不例外。”前几天，我的浦东新区的朋友说：“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小区的人条件都很好吧，其实疫情之前，我们的生活真的不是这样的啊。自从有了团购，新世界的大门被打开了，我每天都能看到新奇的、充满诱惑的团购，每天都能吃到以前没吃过的东西，以及明知很贵但就是不得不买的东西。所以一看到团长开了个新团，都会下意识地跟着接龙，心里想这是个什么东西？好吃吗？大家都跟团了说明口碑不错吧，应该很好吃吧！”还有一位朋友说：“现在不买，万一过两天想要了买不到了咋办？宁滥毋缺。这价格着实有点贵，但明天和疫情谁知道哪个先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封控这么苦，给自己买点好的怎么了？这套餐东西太多，又不能单买，冰箱会不会放不下？不管了，买完再去整理下冰箱，腾出点空间来。”

        对于团购这件事，我承认自己以前确实认识不足。封控刚开始时，我只是觉得“不能随心所欲地买自己想要的了，只能有啥买啥。”现在的情况是，由不得你想不想要了，因为团长们担纲的每个团购你都感觉挺想要的，价格又便宜，东西又好，因为现在什么都缺啊。以至于我一空下来就会去点开小区团购群看看，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就这样疫情封控成就了一种前沿的市场消费模式，也许未来，打败电商和直播的不是别的，而是团长，我估计哪怕封控咱100年团长也能养活我们。也正是这些团长，在我们最困难的时候走了出来，对我们支撑到现在。不管随着疫情的变化，小区团购发展成什么样，它那坚实的、牢不可破的情感基础始终在那摆着，陪伴了大家两个多月的小区团购，真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人民自救式浓缩版市场经济教科书，而能孵化出了一批优秀的、敬业的、有能力的、可持续发展的团长，可能就是我们在这次封控中收获到的最大安全感和获得感吧。

        自从20岁离开上海，到现如今重新回到上海快15年了，在我心里，上海一直是一座洋气精致的城市。比如上海白领们言谈中的中英文夹杂，比如收外卖时发现有的人封控期间还在点减脂餐。这种精致的本质是对生活的热爱。比如，在我们小区，即便在静默期，很多家阳台还是布置得有声有色，小小的窗户种满了芍药、茉莉，治愈每一天，前几天，几位勤劳、善良的美女团长还带着我们团绣球花，我也跟着凑热闹，买了12盆，8盆放在屏风下，4盆分别放在门两侧，这样，至少自己进进出出时的心情是愉悦的。那天我才知道，绣球花又叫紫阳花，它代表永恒与希望。如今，在小区的小马路上，偶尔可以看到有穿长旗袍的阿姐、玩飞盘和滑板的年轻人，以及坐在自行车筐里的小狗，这些都构成了这个小区乃至这座城市浪漫的底色。另外，我还很喜欢上海的一点，就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感，不远不近，分寸刚刚好。而这次疫情更让我感觉到，上海人其实是很热情的，有自己表达关心的方式。这座城市有太多让我喜欢的东西，解封之后，我就想找一个地儿坐着。武康路，五原路，巨鹿路，长乐路，随便找一个地儿，就是坐着，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我心里就痛快。也许，生活本身就是丰满的，不需要任何装饰。只有那些错过生活真谛的人，那些不能意识到生命的广度和深度的人，才会想要去浮夸生活。生命并不会因为你外在的浮夸而变得美丽，你只有跟它融为一体，才能在其中发现它的美。

        今天的微信日历上说：“太阳闪耀，感受的成了记忆，记忆成了感受。”这让我想起今天看到一个视频，一群人在南京西路街道门前喊话：“还我生活，尊重法律。”以及刚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疫情，正在逼上亿中国人一夜长大。”所有这些都让人深受触动，是啊，以前整日为了生活奔波，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变美变瘦......为了生活奔波，以为这样，就能安稳过日子。可谁能想到，生活在短短两个月内失控了：当出门买菜都变成一种奢侈时，我们的人生被焦虑、恐慌所笼罩。尤其是疫情下堂食的暂停让很多人的生活趣味也跟着减少了，毕竟，“吃”永远是最容易给人们带来幸福感和满足感的一件事。正如塞缪尔·约翰逊曾说道：“在人类精心打造的事物中，没有什么能比一家好的酒馆或饭店能够产生如此多的幸福。”餐馆，从来都不仅仅是一个让人们填饱肚子的地方；餐馆，注定是一个发生故事与传奇的地方。反正，先生已经答应我了，一解封就带我去外滩新荣记吃顿好的，然后边吃边告诉自己。就在这个春夏之交，整个上海打了个盹，做了个不近情理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