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岁渐长，愈加不耐那种小情小调的女子，什么穿着棉布长裙独自扫过长长的街角，什么午后阳光下，咖啡的香气里氤氲出淡淡的忧伤……诸如此类梦吟般的感受都让我有种痛经般的焦躁不爽。今天偶然读到了庆山写的一段文字：“植物一样的人是好看的。他们经历独特，但所言所行，丝毫没有浮夸。待人真诚实在，有一种粗率的优雅。人生观是开阔而坚定的，自成体系，与世间也无太多瓜葛。……少女像墙头蔷薇一样绚烂天真，是人间的春色。成熟之后的女子，就当接近树的笃定静默，她们的存在，是对活色生香世间的恩惠。她们稀少而珍贵。”这段文字让我一见如故，除了暗合我心，实在是生动写出了我身边一些女子的存在。
她，大眼、高个、淡黄微卷的长发，身上有种不经意的异域风情。和她相识近三十年，算是挚友。儿时便觉得她有着同龄孩子少有的沉静和大气。我们的交往从未如胶似漆，甚至时断时续，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之间的默契。
大学毕业后的一个夏天，我们小聚，她不经意地说起一些往事，小学时父亲爱上他人，与母亲离异，美丽好强的母亲因此心情抑郁得了风湿，从此行动不便。家中还有一高龄祖母需人照顾。三代女人同一屋檐下，她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高三时，祖母长期卧床得了褥疮，每晚她要先帮其清除腐肉，换上新的药棉，然后再复习迎考……尽管最终仍是考取了南京某名牌大学，但是因为只能选择南京，不能飞得更高更远，心里还是有了些许遗憾。那正是傍晚时分，我们站在山西路广场，她身后是不时涌出的喷泉，长长的卷发，淡淡的面容，不见悲喜，只是轻描淡写地娓娓道来，字字句句却如重锤敲进了我的内心。
再聚又是多年之后，她说起自己一些不算成功的爱情，其中一个是公司帅小伙，家境优越。开始猛追，一日捧一大束花追至楼下，女友平静说起自己母亲和祖母的情况……小伙子楼都没敢上就落花而逃，女友捧花上楼，平静如常，即使多年后说起，亦无抱怨，只有一句感慨“这就是人世”。总觉得家庭的影响和一些不算愉快的经历会让她对爱情心生倦怠，在周边与其同龄的女子着急忙慌地相亲，要把自己嫁出之时，她却依旧保持初心静静等待，对爱情的期待甚至一如少女般没有烟火气息。
后来祖母和母亲相继离世，她卖掉老屋，开始全新的生活。我们联系渐少，只从网络上间或看到她不时出外旅行，眉宇间如阳光般灿烂。有翅膀的人总要起飞，她考研，出国，在国外爱情如期而至。两年后她回国，男友却在国外，在这个为很多人不看好的爱情里，有不同文化背景和生活习惯的冲突，亦有距离和时间的考验。又是两年，他们的爱情却走得越发平稳。
今日因看到庆山的这段文字，突然想到她，便与其微信联系，我说突然想记录一下你的经历，她说“我哪有什么经历，你想写就写呗”。 后得知，今年她的男友即将到中国与其相聚。不记得是谁说过，爱情就像一列火车，只要静静等待，它就会如期到来。我想对于她来说，这不仅仅适用于爱情。
写完此文，先发于她分享，她突然说，“我还没告诉你吗？我男友去年确诊淋巴癌，目前化疗结束，一切尚好，我们的感情也很好，就算不知道能在一起多久，也不会影响我的选择。”
世人喜欢以花来形容女子，或许正是因为如树般的女子稀少而珍贵，她们的内心格局和力量所在的确是对纷繁俗世的一种恩惠。而我却是如此地幸运，可以真真切切地遇见她们，看她们像树一样笃定静默，无论风雨，只以自己的姿态向天生长。
树一样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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