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欲因之,星辰大海”
“七十年……可饱桃七十罢?”石猴长叹。
“五千年、五百年已矣,况七十年也哉?”在石猴面前的小水坑里,小鲤快活地游动着。
一场滂沱大雨,把他带来到了这里。
他不晓得石猴曾睥睨天下、大闹天宫,他只知这猴子被困在石缝里,一动不动,还挺好玩。
石猴可喜欢给他讲故事了,每每论及结局,便45度角凝视上天,一面摇头,学着那迟暮英雄,唏嘘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
久而久之,小鲤如同当初倾听祥林嫂悲剧的妇女一样,失却了最初的好奇和唏嘘。
于是,他拍打着水花,道:“天高地阔,吾欲往观之。”
“意何处?”
“星辰,大海。”
“汝素欲化龙,务知老龙王,俺尝善之,必得汝愿偿。”
“非也,吾欲因己得之。”
“呜呼,特立独行邪!切早归,闻俺以世事。”
“善,吾去也。”
六月息过,小鲤蹦入江河。
沉醉于舒缓清新的细流,他砥砺前行,日夜不休。
前方道阻且长,越接近大海,水流越湍急跌宕。
就在他要到达目的地时,一张大网,狠心将他从腥咸的海水中抽离。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复见矣,汝安?”
“大好,六月一别,竟已二十春秋。”小鲤披着一层殷红的鳞片,在日光下十分耀眼,“我入网中,几近黄泉。”
“莫非老神仙暗助,现身汝前指点一二?”
“非也,世事难料,白云苍狗。渔夫之子,状似书生,从之入京。皇宫之外,人山人海。一半百精神抖擞人士屹立高台。彼一言,千万人呼。我因而跃入泉中。”
“倒新鲜。竟舍鱼,何事甚佳?”
“不我知也。后观之,大国变革,耕者有田,养生无忧;男女平等,生而有权。更有名为汽车之物,疾于汗血宝马。诚然新气象!”
“仰观天地之大,俺屈于一隅矣!”
“石兄莫叹,愚弟知晓将寻你何人!”
“速知俺!”
“闻东土大唐有一僧人,唤玄奘,且欲西天取经,静待此人便可。”
“东土大唐……僧人……五十载,俺待唐僧矣!”
“愿兄成。我去也。”
“正道沧桑焕新生”
“石兄,石兄?还识我不?”小鲤鳞片虽斑痕累累,却覆盖着一层金光,在阳光下,宛如旗帜上的金星。
石猴低垂着脑袋,毛发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爬山虎,眼珠上布满血丝,神情恍惚。
他终于抬起头,僵硬的关节头撞击着关节液,发出“咯咯”的声响。
“唐僧,可是唐僧?”他的瞳仁布着一层阴翳,世界在他眼里,既小又灰暗。他眨眨眼,方识得来人。“鲤弟,有甚么新闻?”
“唐僧……石兄,唐僧不过世人杜撰的神话罢了。真正的玄奘法师,早已圆寂。”小鲤叹气,“三十年前,我装扮成一小贩,去打听他的消息。结果被人抓起来。再之后,我逃入之前的渔夫家。过了几年,情况才好转。我一询问唐僧事宜,便有人责我封建迷信。再后来,经济复苏,文化繁荣,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我才得知唐僧不过是书中角色!”
“俺弗信矣!仅余二十年,二十年唐僧必至!”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什么要执着于唐僧,你要自己从石缝里出来,走自我特色主义道路呀!”
小鲤劝说无果,只得回头上路,去寻他自己的路。
“眠龙觉醒,腾飞惊世”
小鲤的两鳍已化羽,有腾升之势,他打算试跃龙门。在此之前,他又回到了七十年前,故山故友旁。
“石兄,可见着唐僧了?”
石猴不语,面色微微动容。
“唉,我跟你说,现在外头可多变化了,“长征”升空,“蛟龙”潜水,新四大发明一跃成为祖国新名词——高铁、扫码支付、共享单车和网购。普通百姓,千里之外,无需车马劳顿,高铁速达;开支花费,无需银两铜板,扫码搞定;骑着共享单车,吃着网购的世界各地商品,别提多惬意啦!”
石猴睁大眼,“彼大国,非复当年!”
“世事在变,你亦如故。”
“鲤弟亦非当日之鲤弟邪?”
“不,我的初心,永远不变。石兄,世上本没有什么唐僧,你要靠自己出来!勿忘你为何在这,勿忘你的初心!”
“俺…缘何此?”石猴若有所思。“俺在此,正因不平神仙奢侈玩乐,百姓疾苦!后来,俺被上了锁链,一直囚禁于石缝里,一来者告诉俺,再等七十年……”石猴眼一亮。
“我竟不知,我竟不知,那锁早已非锁!我的心愿,想必早已成真了罢?”石猴一双火眼金睛,燃烧着新生的希望,对世界的热忱。他握紧双拳,弓腰……石缝变得越来越大……
“我,就,是,唐,僧!”
话毕,石猴身上发出红光,那压抑着他五千年,五百年,七十年的山化为乌有。
小鲤朝他微笑,他已化为龙形,腾飞于空。
“是呀,我就是唐僧。只有自己才能救赎自己,才能脱去那千百年的桎梏,腾飞于宇宙。”
“鲤弟,谢谢你!”
“石兄,也谢谢你!”
石猴与小鲤就此别过,或世殊时异,然其初心,一以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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