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莫吟

（一）夜斗

嵩阳城西门外，午夜，雪如同最锋利刀子的毫光，在月下冷冷的沉默着。

一行人从西边走来，另一行人则似乎已经等了颇久，衣衫上隐隐覆了一层薄薄的雪花，两行人浦一碰面，就听到刀剑纷扰的出鞘声。

只见西边具是青衣装束，东边则各穿黑褂，等为首两人冷言几句过后，两行人就在这浓厚的夜里如同两滩浑浊的潮水交融在一起，

接着就是喊杀声在夜空中游荡，血气翻滚，直冲斗牛。

两行人约斗了半盏茶的功夫，只听到一人在乱斗中说道“刘兄，既有幸听到风吟侯仙乐，你我如再不住手，怕有坐大之嫌”！声音高亢，显然内力不凡。

“唉，周帮主，风吟侯既在，哪有不罢手的道理”

另一个声音同样字字沉稳，如晨钟破雾。

紧接着两行人各自收手，扶着众伤者隐入黑暗之中去了，只留下地上道道的血痕。

、

嵩阳白夜客栈因为老板金菩萨潘怀善武兼好客的缘故，从来都是武林人士的落脚处，人多则口众，江湖上的消息也就最新。

潘怀在自己的躺椅上悠悠的晃着，旁边的紫砂壶冒着一注热气，客人们都有伙计招待，他自然可以就这么静静的听客人们的谈话。

“我听说昨晚上快刀门和金钱帮在城外打了一架，死了不少人”一道士模样的人说。

“唉，刘泊州和周八两的事，谁也解决不了，自然只有血斗”道人旁边的老者接话。

“杀子之仇，刘泊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是这冤冤相报何时了，嵩阳地面什么时候才能清净啊”道人喝了口酒，显然颇有些感慨。

另一桌以剑士装束者听闻这番谈话，幽幽的说道“那昨夜，不就是风吟侯一首曲子给解决的嘛”？

声音虽轻，但风吟侯三个字让潘怀身子一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回里屋。紧接着两个家仆匆忙从白夜客栈出来，出城门后，一人往东，一人往西去了。

半日后，在嵩阳城外十里的天封观，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扣开了观门，把一封书信传给了知客道人，不一会儿，观主明月道人亲自到观门迎接，把两人请进了道观。

二（白衣）

古刹少林寺，御赐匾下，一白衣人静坐，身前放着一块巨石，细看愕然是少林上代方丈大休和尚的塔柱，此时塔柱平躺，白衣人把酒肉置于石上，竟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

知客僧早已去寺内通报，白衣人身边围了数十个各携棍棒的武僧，而白衣人仍旧只在吃喝。

现任方丈苦生大师带着达摩院、般若堂、罗汉堂各堂院首座徒弟具往寺门走来。

吱的一声，寺门打开。

为首的苦生大师合手作揖“阿弥陀佛，施主光临寒寺，究竟是为何而来”？

“只为坐坐”

“我寺日久，虽不在江湖，但江湖广大，若施主仅为此而来，何必如此鲁莽”？

“他有罪”白衣人平静的回答

“大休方丈圆寂多年，善惠众生，且久居寺内，恩怨无惹，施主岂可谬口”？

白衣人没有回答，照旧吃喝。

罗汉堂首座苦路大师大怒，“师兄莫辩，待我与他手脚说话”。说时掌力呼啸，好一个大和尚，虎势龙姿，简如真罗汉降世。

而那白衣人也不落下风，以手为剑，与苦路斗在一起，苦路虽脾气刚烈，但武学一路却走的沉稳路子，只见他攻之三分，则七分为守，白衣人招术大开大合，手剑迅捷轻巧，兼之轻功了得，旁人看来直如风筝飞天。

相斗一会儿，苦路呼了一声佛号，左手微微发出金光，正是少林登峰造极的内家功夫，“施主且接贫僧一记大悲掌”相斗半响，苦路仍旧吐字仍旧清晰，内力之深，简直恐怖。

双掌瞬间而至，白衣人一招长虹出水，左手斜挡，右脚探出半步，卸去了掌风的千斤之力，“大和尚内力不凡，但我只为大休而来，请让开”白衣人语言虽冷，但赞誉之意不禁流露。苦路没有言语，紧接着下一掌挥出。

大悲掌共计三十六掌，与其他掌法不同，每一招须按顺序发出，招招衔接，暗藏玄机，只如一条绳子，缓缓将人束缚，其前十二掌为引招，引人入阵，中十二掌为列招，布下拳阵，后十二掌为收招，到此几乎无人可挣脱掌风，只有束手就擒，

苦路直使到十二招，按道理下一招当用“如露如电”右掌抬空，佯功神藏穴，而左掌迅速出掌，直取中极、四满、曲骨小腹三穴，但奇怪的是，苦路双手挥出，正是大悲掌第一招“梦幻泡影”，众少林弟子不解，交耳纷纷。

本来苦生一直担心白衣少年的安危，只是此事事关少林声名，才没出手制止，但心里打定了主意，白衣人行为过分，必是事出有因，时刻准备出手解救，但看师弟复使旧招之后，只安排周围，此番战罢，便请白衣人去他禅房，然后回寺里去了。

苦生回去不久，苦路待再用到“如露如电”时，突然罢手，

“阿弥陀佛，施主武功卓绝，贫僧无法取胜”

白衣人看苦路罢手，也停在了那里，“大师的大悲掌也很厉害，”

“惭愧，惭愧，三十六掌，我只能拾到十二招，收招且不能用，施主不要笑话贫僧了”

苦路接着说“但你辱我寺门，少林不能放任，吾虽不才，但我师兄的大势如来掌比我高深许多，施主小心了”说着看向周围，却没有发现方丈苦生。与是问少林弟子“我刚才运功着急，没有分心周围，方丈师兄却去哪里了”？

弟子告诉他苦生的嘱咐，他又呼了一声口号然后说道

“施主，方丈师兄说此事即关上代方丈，想请你去他禅房一趟，好问清缘由，施主方便否”？

“方便”白衣人将酒肉放在寺外，与众人进寺去了。

二（旧情）

封天观内，三清像淹没在篆烟和昏暗的光线里，明月道人点起一根蜡烛，叫道童准备了瓜果，请刚刚敲门的那人坐下，

“潘侄突然来此，可是何事了”？

“范叔父，家父让我密切关注江湖上的消息，但有大侠来嵩阳地面，就让我来向您报告，我正为此事而来”。

“那这次是谁来了”？明月看潘怀神情疲惫，知道是来的及其匆忙，因而眼神关切，但又颇好奇。

“昨日我听到客人在店里说刘家和周家夜斗的事，每年九月初八夜斗，您也知道，但昨晚没斗成，听说是风吟侯来了”！

明月听到夜斗的事，身子不经意颤抖了一下，“风吟侯？就是那一剑动九州，江湖风莫吟的风吟侯”？

“客人八成说的就是他，”

“风吟侯来此，多半为了周、刘二家夜斗之事，他从来好过问此等纷争，潘侄不要忧心，但那件事确实也不得不防，这样，你且去赵兄处一趟”

明月紧接着对潘怀说了种种安排。

少室山，少林方丈禅室，

布局清朗，唯室内一桌一床，香炉烟长在，梵音日夜声。

苦生请白衣人坐，白衣人回礼，

“敢问施主名讳”

“未央”白衣人像喊别人的名字一样

“看施主的武功，颇有风吟侯白过隙得神韵，也不知是否贫僧谬断了”

这老和尚如此狡诈，问我跟师傅的关系还这么的拐弯抹角，未央心里想，

“不错，确实是师父授我武功”

饶是苦生多年的精修，也是吃了一惊，“那风吟侯的声名白先生可传于你了”？

“是的，师父让我替他行走江湖”未央仍旧像在说别人的事。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