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影(一)

作者: 伍云征 | 来源:发表于2019-05-29 20:30 被阅读14次

      云鬓一缕青丝垂了下来,随风轻轻飘动,青女坐在二层茶楼窗边,伸出纤纤素手,将那一缕长发理在耳边,一阵微风吹来,又将长发吹乱了,青女双眉微蹙,再不去整理,任其随风飘舞,一双秀眼只是怔怔望着临安长街,神情满是悲凉之色。

      青女轻出一口气,缓缓收回目光,摸了摸桌上的长剑,喃喃道:“爹,我为你报仇来了!”

      巳牌时分的临安长街,买卖铺户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来去匆匆,行人商旅络绎不绝。忽听一片喧嚣声中,一稚嫩的声音叫道:“大叔,大叔,你看!这白梨好大呀!”声音清脆悦耳,饶是如此喧闹嘈杂的长街,依然听得真切。

      青女循声向下望去,见人群中,一衣着朴素的汉子,手牵着小女孩站在水果摊前。那汉子伸手入怀,摸出几文铜钱,拣了两个大梨给她。小女孩捧着白梨叫道:“大叔,你先吃!”那大叔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笑道:“大叔不爱吃,你自己吃罢!”女孩咽了咽垂涎,张开小嘴儿,咬了一大口,大叔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不禁笑道:“甜不甜?”小女孩鼓着双腮,说不出话来,只是重重地点头。大叔轻抚了抚少女,说道:“我们既然到了临安,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在这儿茶楼休息一阵,寻得落脚处,再打探他们的消息。”说着大手牵着小手,上得茶楼来。

      这茶楼分上下两层,虽处闹市之中,但这个时间段,向来冷清,可今天这一楼之中却坐满了人。这些人面色冷峻不苟言笑,腰间悬着弯刀,昂首挺胸,都坐的笔直,三人一伙五人一桌,只顾闷头喝茶,气氛甚是凝重,就连店小二也不敢高声吆喝,如此一来,闲聊喝茶的人都聚在了二楼,慢慢地,二楼便喧哗热闹起来,三十余桌也所剩无几,另有一甚是豪阔的雅间,中间挡着碧玉屏风,里面不时传出沏茶倒水声,看来也是有人了。

      青女见那叔侄坐在屏风前不远处,伙计早端上茶来,并着些花生瓜子。只见那汉子约四十几岁的年纪,风吹日晒的一张脸犹如黑铁一般,眼角都是皱纹,穿着样貌无处不显朴实厚重,唯一双眸子黑漆漆的,透出无尽的深邃,其中又似藏着两道精光,古朴之中自有一股非凡的气概。

      青女看了,心中不禁暗想:“这人虽身着灰布长衫,却也掩不住一身凛然之气,眉眼之间又颇具威严,想必定是一位非凡的人物,却不知为何是这一身的古朴的装扮?”转眼又看向那少女,见她也就十三四岁,小脸白皙似要透出水来,虽未脱童稚,但眉如春山,眼含秋水,是个罕见的美人坯子,一身粉色长群,鲜明夺目,浑不似那大叔模样的装扮。

      青女见他们叔侄情深,不禁想起过世不久的父亲来,心中一阵悲凉,暗暗道:“爸爸,我已经来到临安城,您在天有灵,保佑我杀了神隐,为你报仇雪恨。”可转念又想:“自那人死后,这神隐便自称武功天下第一,又依附于秦桧手下,其作恶多端,众豪侠前去刺杀那卖国奸贼,结果都死在他手中,其剑法深不可测,仅凭自己这点微末的道行,又如何报这大仇?”不觉又是一阵凄苦,看着周围的人都是笑语欢声,闲话短长,心中更是落寞悲凉。

      忽听那少女清脆的声音道:“大叔,你说他是昆仑派的大师兄,人既潇洒,武功又高,可那小师妹为什么却嫁给了别人?”大叔扒了几粒花生,笑道:“你才多大,就知道谈情说爱了?”少女撅着小嘴道:“我就是知道,我要是他小师妹,我就只喜欢他,除了他,我谁也不嫁!”

      青女无意倾听,但字字都传入耳中,心想:“原来是聊些儿女情长的琐事,唉!小孩儿的心思,理她做甚?”她称那少女为小孩,却不知自己也比她大不了几岁,只是她向来沉静内敛,又孤言寡语,浑不似那少女一般天真烂漫。

      那大叔伸手指轻弹了少女一下,笑道:“不害臊!”说着喝了一口茶,颇有感触地道:“缘分的事,很难说!那时我还在昆仑山做火工,有时忙不过来,小师妹便会拉着大师兄和许多师弟妹来帮忙,我见那小师妹看他的眼神,与其他人都不一样,那时我就知道,她已是情难自禁,深深喜欢上了他。”说着笑了笑,续道:“我又怎会不明白,那小师妹虽然来帮我,但更多的是想能与大师兄在一起,多说几句话,多看他几眼而已,也许,那是她一生最快乐的时光。”

      少女听言,不禁心有所往,也憧憬一阵,企首问道:“那大师兄喜欢小师妹吗?”

      大叔看了她一眼,却摇头不语,似是心有所思。

      少女见了,心中一阵失落,怅然道:“原来他……他不喜欢小师妹!”

      青女见那大叔模样的汉子仍是摇了摇头,那少女则是满怀惆,双手托着腮,在那怔怔出神,只听她喃喃道:“琼楼碧霄,终非云筝所及么?华霄啊!华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青女听得“华霄”二字,心中一惊:“啊!竟然是他,昔日的天下第一剑!怎么会是他呢?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正在这时,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那雅间传来茶杯落地的碎裂声。众人望了一眼,只看见那碧绿的屏风,里面却甚么也瞧不见,当下也都不以为意,依旧是言笑晏晏,更没人注意这叔侄二人的闲话。

      青女暗道:“我曾听过一些华霄的往事,传言他仗义行侠,一把‘赤焰’长剑所向无敌,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当初随岳帅出征,曾立下无数战功,后来岳帅被十二道金牌调回,受害死于风波亭,从此也没了华霄的消息。有说他心灰意冷归隐山林的;也有说他为了偷生,做了金国驸马;后来又人传,他早已战死杀场了,却没想到这叔侄所说的人竟是他。”青女当即留心,倒希望多听一些有关华霄的事。

      只见那大叔出了一会儿神,摇了摇头,感叹道:“可惜,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华霄于剑法造诣之上,确是不世出的奇才,可对情之一物,却是木讷非常,浑不解小师妹对他的一片深情,常常以‘匈奴未灭,何以为家’自励,终日只知朝夕苦练武功,难得闲出空来,陪小师妹一起看花听雨。后来没多久,华霄便下昆仑山,回中原随岳帅一起北伐,从此再没了音讯,只剩下昆仑山上的小师妹,终日苦思盼望,落日黄昏都不知看了多少回,却始终不见他归来的身影……”

      青女听得那小师妹的凄凉处境,心中也是一阵酸楚,转眼看向那少女时,见她更是怔怔流下泪来。那大叔轻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后来小师妹相思成疾,卧床不起,当我再去看她时,她已是容颜憔悴,病的神志不清了,可口中仍是不停地念叨着华霄的名字,她牵肠挂肚,苦苦捱了五年,结果仍是音空信渺……”

      少女抹了抹眼泪,幽怨道:“五年了,他怎么连信都不写一封?难道他真这么狠心,竟一丁点也不喜欢小师妹么?”大叔摇头道:“如今人都已经不在了,喜欢或不喜欢,又有谁知道呢?”少女怔了怔,随即惊道:“华霄……他……他死了?”大叔点头道:“或许是死了!”

      少女神色一黯,默然无声,良久才道:“那他小师妹呢?”大叔看着空茶杯,凄然道:“华霄下山后,从此一去不返,五年来,音信皆无,他师弟成风不知在哪得到消息,告诉小师妹,说华霄已经死了,可小师妹就是不信,又苦苦等了他五年,最后真的传来岳帅被害,华霄死于战场的消息。小师妹听了,当即昏倒了,唉!她是个坚贞专情的人,得知华霄身死,她便欲服毒殉情相随,可几次都被成风在鬼门关救了回来,为此也累的成风身受剧毒,落下了咳嗽的病根。小师妹见他如此,也于心不忍,为报答成风的一片真情,不得已便嫁给了他……”

      青女听到这里,心中又酸又涩,暗想:“这小师妹对华霄果然是一片真情,十年相思苦恋,哪怕他写一封信也好,或托人带话儿也罢,又怎能漠然不理无动于衷?女人一生最重青春芳华,这小师妹在最美好的时间里,却虚度了整整十年光阴,假若华霄还活着,这份情又怎么报答?这华霄真值得小师妹如此么?”可转念又想:“唉!别人的事,我又操得甚么心?”

      那少女也是伤感一阵,问道:“小师妹虽嫁给了成风,但心中还是喜欢华霄的,是不是?可她为什么逼自己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呢?”

      大叔喝了一口茶,叹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总会有些令人伤心惋惜的事,只求无怨无悔便好。当初昆仑与我有恩,是以我们来到临安,看看那大牢中的人是不是他们,人立于天地之间,当常思乾坤之德,不能存私心而废公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侠之根本。那小师妹知道成风苦恋自己,又不顾性命舍身相救,她深感恩情,不得已,只得嫁给了他!”说着又摇了摇头。

      青女没想到他一穷汉,竟有这样的感悟,心中一阵惭愧,转念又想:“听他的话儿,似是昆仑派有甚么人被囚在这临安城的大牢之中,这叔侄特意赶来探问,以报当初恩情的,却不知是谁被关在了大牢之中?”

      青女低头正想,忽地想起数月前一件震惊江湖的大事来。

      这秦桧通敌卖国,江湖豪侠都视他如仇,可有名人堂护其周全,谁都无可奈何。这名人堂以名利为饵,网罗天下高手,最厉害的当属贺伦、秦霸天、唐门三人,江湖人称剑、刀、暗器“三绝”,前去刺杀秦桧的人,大都死在三绝手中,而秦桧身边更有自称天下第一的剑客神隐,是以江湖豪杰推举名望甚高的沈仪为首领,带领中原六大派掌门和众武林高手前去刺杀。可结果一去不返,竟没有一人全身而退。传言,众多武林高手都死在神隐的长剑之下,青女的父亲也在其中。经此一战,神隐更是恶名昭著,人人恨他入骨,都想除之而后快!

      青女暗想:“莫非前去刺杀秦桧的人中也有昆仑派的侠客?可昆仑地处西域,又怎么牵入中原的恩怨?是了,华霄是昆仑派的大弟子,这秦桧勾结金国害死岳帅,又害死她大师兄华霄,这小师妹自然要来报仇。”可转念又想:“众武林高手齐聚临安城,却又怎敌不过一个神隐?量他三头六臂,又怎么斗得过这许多武林高手?是他剑法真能通神?还是另有蹊跷?”只是这想法在心中一闪即逝,转念又恨起神隐来。

      青女见那少女单手支颐,在那怔怔出神,听她喃喃自语道:“一个是嗜血成狂的神隐,一个是大义凛然的华霄,唉!也不知道神隐为什么要助纣为虐,投靠秦桧的名人堂,他要是能和华霄一样,那该有多好!”大叔嘘了一声,低声道:“此临安脚下,遍地都是那奸贼的耳目,小心惹祸上身,凡事不可直言,知道么?”少女忙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正在这时,只听“咚咚咚”楼梯板响,又上来三人,当前一凶恶的大和尚,满脸横肉,袒胸露腹,胸前都是些黑毛,身后跟着一独眼大汉,一白面书生。只听那恶僧一面走一面嚷:“洒家管你门口挂的是‘茶’字还是‘酒’字?快他妈去准备酒肉,惹恼了咱,看洒家不把你这鸟店倒翻过来!”说着抬脚将阻他的伙计踢下楼板。

      青女看了,紧锁双眉,忽听那屏风后的雅间内传来“呛啷”一声,似是有人拔刀,随即一女子轻叱道:“住手!没我命令,不准妄动!”这声音虽低,却听得真切,青女暗道:“这里面是谁?”

      众茶客见势不好,让出座来,都欲起身避祸下楼。只见那独眼汉子将刀“铮”地一声插在正中的一张桌子上,喝道:“他妈的!谁都不准走,今日又不打劫,不要你们的小命?”说着请为首的大和尚先坐了,又环目叫道:“老子话放在前头,如今谁先走,就先问问老子这把刀!”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肯动,又都找坐头,相互挤着坐下,只几张桌的人神色自若,丝毫不以为意。

      那书生轻摇了摇折扇坐在西首,抬头正看到欺霜胜雪的青女,嘴角一斜,露出一副不怀好意的笑来。

      青女双眉含杀,也不发作,只把头看向窗外,不做理会。

      掌柜见势,也只得吩咐伙计买了些上好的酒肉来,那恶僧一面咕嘟嘟喝,一面扯着熟狗腿,沾着蒜泥大吃起来。独眼恶汉也是忙的不亦乐乎,只那书生模样的人,喝了几杯酒,吃了几样小菜。

      恶僧一连喝了数碗,叫道:“痛快!痛快!”书生摇了摇折扇,劝道:“大哥,莫贪酒,别误了咱兄弟发财的大事。”恶僧听言,咧嘴笑道:“三弟放心,跑不了,跑不了!”独眼恶汉也道:“三弟,你的色胆也不小,如今却怎怕起来?量他孤身一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都说他剑法绝伦,但真正见的人却少,‘赤焰’虽是天下第一剑,但拿剑的人却未必就是天下第一。”书生收起折扇,思索一阵,说道:“自华霄死后,没人敢称天下第一,他既如此自夸,想这神隐还是有些手段的!”

      青女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动:“听他们的话头,竟也是要杀神隐,可这三人行径恶劣,实非善类,却不知他们又与神隐有甚么过节?”

      只见那独眼汉子抓着肉骨头,说道:“大哥,那神隐曾杀了不少的武林豪杰,如今已是名人堂的座上宾,却又为何背叛秦桧,离开名人堂?如此一来岂不是得罪了黑白两道?又如何在江湖立足?”大和尚喝了一碗酒,骂道:“他妈的,管他怎地?既然名人堂发出江湖悬赏,咱就只管提他人头去换万两黄金,只是不要让他人抢了先才好!”

      青女面色不动,心中却大是惊愕:“神隐叛出名人堂?这却是为何?哼哼,神隐与名人堂都是一丘之貉,他们斗的两败俱伤最好不过!”

      那书生道:“我听说,数月前,沈仪带六大派掌门和众武林高手前去刺杀秦桧,结果大都死在神隐剑下,只有一对夫妻活了下来,被名人堂关进大牢之中。”说到这里,他左右看了看,又低声道:“据说这对夫妻曾是神隐的旧相识,可令人没想到的是,那神隐竟为了两人反出名人堂,在大狱中拼死救出二人,又护送二人杀出重围,听说那神隐为此也身受了重伤,但这夫妻是甚么来路,却无人知晓,想来这夫妻二人与他情谊匪浅!否则岂能令神隐不顾生死相救?”

      青女听在耳中,一个念头在心中一闪,忙又抛开,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会是他。”

      正在这时,青女只听身后一桌有人朗声笑道:“原来是太行三煞,久仰久仰!”声音不大,却甚是浑厚,显是身怀精湛的内力。

      青女一惊,回头见身后站起数人,为首是一年长的灰胡老者,身穿道袍,见他走到大和尚桌前,打一声问询,笑道:“三位朋友,有礼了!”

      大和尚也不起身还礼,只是斜翻着眼珠子,打量一阵,说道:“峨眉山的法净道长?”法净笑道:“正是,没想到贫道与门下弟子能在此处遇见三位朋友,幸会!幸会!”大和尚冷哼道:“你我黑白两道,水火不容,何以能为朋友?”法净道:“神隐仗着剑法高强,杀了无数武林豪侠,又害死我的掌门师兄,我峨眉一派不裁,誓要为死去的武林同道报仇!既然我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又何以不能成为朋友呢?”

      青女心想:“这神隐固然该杀,可你身为一派宗长,竟与这些行止卑劣的人做一处,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其所作所为又与他们有甚么分别?真是正道之中的败类!”不禁对其甚是鄙夷。

      那书生摇了摇扇子,看着法净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杀神隐,不过是想得到‘赤焰’剑罢了,听闻华霄临死时,将其绝妙的剑法记在这宝剑之上,看来这传说是真的。你既然想当天下第一,又何必找诸多借口呢?我们要的是利,你要的是名,咱们倒真有几分志同道合!”

      法净的心思被他当众揭穿,不禁面红耳赤,直胀的脸上青筋暴起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那讪讪而笑,气氛甚是尴尬。

      正在这时,忽听屏风后有人冷冷道:“就凭你们,杀的了神隐么?”几个字咬音虽不准确,但却是一女人无疑。

      众人心中一凛,都不禁暗想:“这人是谁?怎如此大胆,竟敢挑衅这凶神恶煞般的人物?”不禁都为她捏了一把汗,目光不约而同齐齐向屏风后投来。

      独眼恶汉怪叫一声:“谁在那?”伸出粗糙的大手,猛地拔出长刀,听“哐啷”一声,刀锋气劲所及,顿将那碧玉屏风劈碎。其时,他与屏风尚距八九步远,只是他有意卖弄自己的刀法,竟凭空将碧玉屏风劈碎。

      屏风破碎,一块块碧玉泛着辉光,叮叮当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只见雅间里走出一妙龄女郎,一袭淡绿色裙裳,如西湖碧水披在身上,环佩叮咚,广袖飘然,宛若九天仙子,冷月弯眉,星眸如水,一瀑长发却泛着淡淡金黄,真是说不出的妖冶动人,颠倒众生。众人看了,无不目瞪口呆,就连青女见了,也是大为赞叹。

      那女郎见众人为自己容貌所折,当下浅浅一笑,更显得落落大方,毫无深闺女儿的忸怩之态。

      法净见这女郎款款而行,身后跟着三人,各穿着白黑灰三色衣袍,这不看则可,一看之下,顿时惊得魂不附体,颤声道:“是你们……是你们……”

      三煞见法净身为峨眉一派宗长,竟如此神色惊恐,知道这三人来者不善,不禁都站起身,凝神戒备。

      书生见那女郎生的碧玉玲珑,虽是翩然浅笑,却流露出一股慑人的杀气,饶他奸盗邪淫,竟也不敢对其动半点邪念。转眼向她身后三人看了看,见有一白胡小老头,身形精瘦,穿着灰袍,生的弯腰驼背,一条黑布蒙着双眼,却是一个瞎子。

      书生见了,当即脸色大变,骇然道:“你……你是三绝之一的鬼手唐门!那……那……你俩就是仙剑贺伦,狂刀秦霸天?你们……你们是武林三绝?”他顿时神色惶恐,又复看向那神秘的绿裙女郎,颤声道:“那你……你……又是谁?”

      秦霸天昂首阔胸,伸出大手抓了抓颌下卷虬髯,粗声道:“不错,不错,你倒有几分眼识,竟认得我们是名人堂的人,看来你也是一个识时务的小子。”

      恶僧听得名人堂,心中一颤,不禁也倒退几步,问道:“你们是武林三绝,那这丫头,你……你又是甚么人?”他虽佯装镇定,但话中已露出惊惶之意。

      一阵微风吹进茶楼来,贺伦衣袖轻轻拂动,露出半截寒冰长剑,听他冷冷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家姑娘姓名。”

      众人听他们对话,心中都是一惊。青女暗自紧握长剑,也是立在一旁,远远看着,暗道:“原来他们就是恶名远扬的武林三绝,当初众武林豪侠前去刺杀秦桧,杀我父亲的人,也有他们一份。”她见三绝站在女郎身后,都隐隐以她为首,不禁又想:“这武林三绝虽恶名卓著,却都自视甚高,却又为何屈居人下?这女子又是谁?竟有如此神通?”

      众人见势不好,又不敢下楼,都挤在角落,远远看着,青女也是站立一边,心中满是疑团。

      只听那女郎浅笑道:“神隐剑法通神,只怕你们去了,也只是以卵击石,倒不如先和我这几名家将过过招,给你们把把关,也免得妄自送了性命!”说着头一摆,示意三绝上前。

      法净听言,直吓得浑身发抖,突地,猛然见他抬脚将旁边一把椅子踢向那女郎,转身便欲夺窗而逃。那女郎也不躲闪,依旧是笑吟吟瞧着,却见白影一闪,贺伦已挡在那女郎身前,衣袖一挥,登时将那椅子击碎。听唐门佝偻着身子阴恻恻地说道:“竟敢对我家主人无礼,真是罪该万死!”说着肩膀一动,听“嗖”地一声,法绝当即应声倒地不动了,尸体正在青女身前不远处,她知道是被唐门暗器打中,但如何发的暗器,却无从知晓。

      绿裙女郎走上前,看了看七窍流血的法净,摇头啧啧几声,转过身笑着对三煞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有言在先,谁先走,我就送谁走!你们是想顺我还是想逆我?”她说话轻声细语,倒似商量一般,只是这话儿在别人听来,却是杀意无限。

      恶僧见这小丫头生的温柔可人,却恁地心狠手辣,直气的额上青筋暴起,方要拔剑,只觉寒光一闪,手腕登时传来一阵疼痛,低头看时,见手上不知何时竟被划了一个口子,殷红的鲜血涔涔流了下来。抬头见眼前寒光霍霍,一柄长剑已然架在脖子上,正是那三绝之首的飞剑仙贺伦。想不到他的剑竟如此之快,侧目见另两个兄弟,果然都被秦霸天和唐门制住,一时间,心中骇然无比。

      双方交战,瞬息之间便见优劣,直惊的青女说不出话来,万没想到这一派宗师和这三煞恶人,眨眼间便被制服,这三绝果然不愧是三绝,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又如何胜得过三绝?她虽想为父报仇,但还是抑制住一时的冲动。

      只见这三煞恶人命在旦夕,随即都挤出笑脸道:“我们愿顺应这位姑娘的意思,更愿意为名人堂效犬马之劳,只求饶我们一条性命!”其神态转变之快,令人咋舌。

      这时楼梯板响,急急奔上一人来,这人径直来到那女郎身前,单膝跪地,叽里咕噜地道:“启禀公主,归云谷发现了驸马爷的踪迹!纳兰将军已率铁浮屠赶往归云谷,预计不日便可抵达,请公主定夺!”他这几句说的均是番邦语言,中原汉人自然不懂,可偏这几句话,青女却在戏台上听过,当下暗惊:“这铁浮屠是金国的铁甲军团,那她就是金国的公主?她却来我大宋找她丈夫来了?”

      绿衣女郎听言,点了点头,向青女和那叔侄看了一眼,便率三绝下得楼去。

      忽听楼下传来齐刷刷的脚步声,青女向窗外看去,见一楼那些佯装喝茶的人,都整整齐齐聚成长队,众星捧月般,护拥着一匹赤龙马离开,马上正坐着那绿衣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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