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于江湖

桂花很香，思绪很乱。在这渐浓的秋意里，想起岸西的《亲密》，好像又回到了春寒料峭的四月。

那一天并没有下雨，只是有风，吹动树上新生的叶，像是窗外有淅沥的雨，在静静的下。­

        “一年前，办公室起火，我和你在天台等待消防员，我对你说，我要辞职了。­

        十个月前，我和你、球叔去谈生意，房间里播放着无聊的广告，一遍又一遍。­

        六个月前，我帮你开车，你在车里睡着了，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敢告诉你那些心事。­

        三个月前，我在港口等你，却只等到一片风雨飘摇，你的车在我身边一闪而过。­

        两个月前，我在饭店遇见你带着家人，相顾无言。­

        今天，你说——我希望你好。但是你不会知道，没有你在身边，我永远都不会活得好。­”

                                                ------------------是为《亲密》。­

        没有理由，不讲原因。那个曾志伟饰演的医生被林嘉欣问起，却只能说，我也很想知道。想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这一段纠结不清的关系。但影片最后，回到最初，才猛地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开始。我们就是这样，也只能这样——相忘于江湖。­

  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林嘉欣——从《男人四十》里洛丽塔式的女学生，到《异度空间》里精神脆弱的病人，到《连环局》里为爱痴狂的舞蹈教师，再到如今《亲密》里心事重重的阿佩。她好像每一次都不一样，但又好像从来没有改变。一颦一笑，依旧是当年在《异度空间》里初见的模样。我一直很庆幸，哥哥最后的女主角不是别人，而是林嘉欣。­

        郑伊健也很喜欢（有一个朋友多年前曾对我说起他对郑伊健的喜爱，那时候他还是《古惑仔》里的小混混，我当时很不以为然，现在才懂了）。他平静的面孔底下藏着的无奈、焦灼，我觉得比林嘉欣演得都好。不知道为什么金像奖给了林嘉欣最佳女主角的提名，却没有给郑伊健。和朋友在电梯里，他遇见林嘉欣和许志安，他明明很想知道，却又不敢问，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与许志安打招呼，金丝眼镜下分明是一份急切，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亲密》里所有的场景都是电梯这样封闭压抑的空间——汽车，餐厅，病房，灰暗的，晦涩的，像是暗示没有出路的感情世界，永远不会有晴天。也是印证了本片的英文名——Claustrophobia幽闭恐怖症。（本来没想查这个词的意思，碰巧在《达芬奇密码》里看到了，机缘巧合。）­

      《亲密》的来源很有趣，也很有名。　­

        有一天，杜琪峰对曾经写出过《甜蜜蜜》、《男人四十》等诸多佳作的“金牌编剧”岸西说，你来帮我写一个爱情电影吧。很便宜的那种，最好只有5场戏。但其中要有一个画面是，一个女人每天都去码头等一个男人，没有等到，晚上就回到她住的一个小酒店。所以，这部电影一度片名就叫《加州套房》。 ­

　　岸西问，“这个男人是谁，是不是一个逃犯？”因为他是杜琪峰，她会很自然地这样联想。杜琪峰回答说：“不！不是！”

　　“那么他是谁？哪里人？他们之间怎么回事？”岸西追问。“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想。”杜琪峰说。然后，他又说了一个画面，在大风大雨里，一辆车子走不动了。 ­

　　岸西问，“这场戏和那个在码头等男人的女人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你去想。”杜琪峰还是那句话。 ­

　　后来，岸西就写出了《亲密》。但五年过去了，杜琪峰还是没有排出来，于是岸西就自己把它用15天拍出来了。 ­

        也是啊，杜琪峰怎么会喜欢《亲密》呢！他是那种连文艺爱情片也要拍出黑色的导演，《亲密》注定在他的电影库里雪藏。但如果当初岸西是为许鞍华，或陈可辛，或黄真真写成了这部戏，《亲密》会不会早就出现在银幕上了呢？阿佩还会是林嘉欣吗？汤少还会是郑伊健吗？如果不是，他们又会以什么样的面孔出现我们面前呢？也许会是张曼玉和梁朝伟，也许会是张柏芝和刘德华，我不得而知。我只觉得他们就应该是林嘉欣和郑伊健，也只能是他们。­

      写文之前，一直怕误解了岸西。后来看到海报上的话：­

      “一个凝视，一个浅笑，一句天气冷了/ 你的呼吸你的模样/我的沉默我的紧张/你我之间难道只是想象一场 ­。”

      看来没有。­

      前人说，于无声处听惊雷。看《亲密》，则是于无声处听细雨。感情的事，看都看不清，怎么听得到？　

      我们终究要，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