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继续庄子学习:
《庄子·内篇·大宗师》讲了一个故事,大意是说,意而子去见隐士许由,许由问他:“尧教了你什么?”意而子说:“尧教我一定实行仁义,明辨是非。”许由说:“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既然尧已经给你套上了仁义是非的枷锁,你还怎么能够悠游于逍遥无穷的境界呢?”
心中有了是非,就是有了成见,就是“有己”,而庄子推崇的至人境界是“无己”。因为有了是非也就有了牵绊,有了牵绊也就无法逍遥。比如很有文艺趣味的老板写了一首诗拿给你看,这可引起了你激烈的思想斗争:阿谀奉承吧,良心不安;直言不讳吧,饭碗难保。你的心之所以不能逍遥,就是因为你心里有一个是非美丑的准绳,如果没了这个准绳,你还会感到焦虑不安么?老板既然期待你夸他,那你就顺着他呗。
庄子的思想给我们现代人的启发很简单,就是教我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管来的是国军还是皇军,我们都能心平气和,宠辱不惊。忘记善也忘记恶,处身于善恶的中央,任万物自行发展,不声不响地与大道合而为一,于是乎刑罚和名誉都会远离自己,大道就在自己的身上,此谓“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
只要我们不以有涯之生追求无涯之知,做好事别让人知道,做坏事别被人抓住,遵循中道,就可以保全性命,奉养双亲,安享天年。
我们不难想到,儒家一定很看不惯《庄子》这些论调。是的,程颐就很决绝,说自己一辈子不读《庄子》。朱熹稍微豁达一点,但也批评《庄子》不顾道义,一门心思计较利害得失,完全是一副小人嘴脸。
儒家的君子标准是只论是非善恶,不论成败,更不计较个人得失。这个标准的反面,就是小人。这样来看的话,《庄子》确实很小人。
《庄子》才不管什么道义呢,在他看来,这世上的好人和坏人都是一回事,君子和小人都是一回事。
“齐物论”这个标题到底是什么意思,历史上有五花八门的说法,最简单的理解就是:万事万物无所谓是非对错,无所谓孰优孰劣,大家都差不多。只要你能想通这层道理,人生的幸福感就会迅速飙升。
《齐物论》还说:“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是亦彼也,彼亦是也。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这段话很长,大意是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既都是“彼”,也都是“此”;既都是“是”,也都是“非”,这就看你站在哪个角度了。彼就是此,此也是彼;是就是非,非也是是,各有各的道理。如果我们在认识上抛弃是非彼此之见,这就会合于道的枢纽,就像处在一只圆环的中心一样,悠然顺应那是非彼此的无穷变幻。一切事物都有“是”的一面,所以从道的角度来看,无论是小草还是大树,无论是丑八怪还是西施,都是一回事。万事万物有所分则必有所成,有所成则必有所毁,而从整体来看,就没有什么成与毁,整体始终是那个整体。
难道是非对错真的不存在一种普世性的标准吗?儒家认为是有的,那就是孔子提出来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不同文明都不约而同地提出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原则,直到今天,这项原则还被公推为“黄金法则”。我们可以拿这个原则去质问日本鬼子:“难道你们喜欢被侵略吗?”但他们应该会说:“我们当然不喜欢被侵略,但我们发动的战争是正义的解放战争,不是侵略战争。”这就没道理可讲了。
五代年间有个典范人物,名叫冯道,无论谁来当皇帝,无论来的是本族还是外族,他照样能做宰相,是个真正的政坛不倒翁。所以儒家很鄙视他,骂他寡廉鲜耻。但在道家哲学里,仁义和名利一样都是枷锁,都是不自然的、不该要的东西。
怎样修炼出这样的境界呢?《庄子》提出了一个很重要的方法:虚舟。虚舟就是空船,它的涵义用大白话来说,就是不把自己当人。只要你不把自己当人,别人也不把你当人,你就不会冒犯到别人,别人也就不会害你。应该像空船那样随波逐流,别把自己当人,这才是最安全的生存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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