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火车进藏记

我有很多细碎的梦，比如，跟朋友一起坐火车来一次长途游，就是我的梦想之一。坐火车进拉萨是实现这个梦想最好的线路了吧，何况是跟一群有共同爱好的摄友。更有纪念意义的是这是我学摄影以来第一次远游。这次远游便感觉有了双重的意义。

2012年5月17日一早，我背着一个巨重的相机包，拉着一个大行李箱，拎着一袋沉甸甸的吃食，兴奋地跨出家门。赶到车站的时候伙伴们都已到了。看到我大包小袋的都笑起来，说一看就知道我是个不常出远门的人。再看他们，除了蓝天的包跟我有的一比，牛牛就一个大登山包，天涯是一个中型行李箱，琴音更加不可思议，是空姐用的那种小行李箱，20多天的行程呀，我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做到的，唯有三呼佩服。

牛牛帮我拉大行李箱，天涯帮拿吃食，羽绒服和睡袋给腾到蓝天的箱子里，我顿觉轻松不少。大家急忙朝检票口走，赶去广州坐车。

放好行李，我们便开始天南海北的聊天，时不时的会拿牛牛打趣。牛牛毫不介意，随我们说笑，偶尔还自我取笑一番，逗大家开心。旅途中有这样的人便会有趣很多。天涯的记性好，看过的书大抵都记得，说起什么来头头是道，很渊博的样子。琴音是湖南妹子，长沙调的普通话很像说相声的大兵，每次她一开口我就忍不住要笑，不过她不太说话。

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去了，火车上的第一个黑夜不知不觉降临。我们开始玩跑得快，输了的人用口红在脸上画圈圈。我和琴音的脸上很快就被画了好几个圈，牛牛和蓝天不甘落后，不一会脸上也被画得一塌糊涂，只有天涯赢多输少，脸上只有几道横杆。熄灯时分，天涯打开电脑让大家听音乐，也不知他是从那里搜集到的，很柔美的音乐，伴随火车的节奏声，很有催眠效果。他们很快就发出了鼾声，我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神秘的高原，美丽的西藏，第一次远足摄影游带来的兴奋感还在大脑发酵。为这次出行特意到医院开的安眠药忘了带上，现在要品尝睡不着的苦头了。努力了一阵还是没法入睡，我索性爬起来写微博日志，直到眼睛酸涩。

第二天六点多钟就醒来了。赶紧爬起来去洗涮。都说青藏线火车是全国最好的长途旅游车，应该是这样吧，至少设备是最好的，不过这节车厢的服务员却不咋的。有的旅客昨晚洗碗的的残渣就倒在洗手池里，弄的台面很脏，一直到早上都没打扫，洗脸的时候让人很不舒服。服务员工作不到位，游客也有些不自觉。有时真是怪不得老外瞧不起国人，我们有的同胞实在太不注意公共卫生。好在这节车厢都是国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彼此都习惯了。

去餐车吃早餐，牛牛主动要求留下来看行李。原以为餐车的早餐会丰富些，结果跟在车厢一样，都是粥、面、馒头，收费却比在车厢吃贵五元。我们直呼上当，却呼噜呼噜的把面前的早餐扫荡个精光，然后个个摸着肚皮满意地说撑死了，又发牢骚早知这样就不来餐车吃了。多难伺候哪，这帮人。

进入藏区前基本没啥景观好看，大家都存着期待留给明天的藏区行。坐下来自然又是吹牛打牌。这趟车只在省会城市停靠，有时候我们也下去看看，除了看到相似的站台，站台不同的新旧度、豪华度及售卖的特产，基本没啥可观。想起八十年代看到的杭州老火车站，亭阁楼台似的仿古建筑，典雅秀美，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不用介绍就知道来到了江南。现在的站台，不看站名是无法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的，最多能判断南方和北方。

18号是很无聊的一天。如果是独自出游，就会捧本书看，或者看着窗外发呆，想些虚无缥缈的事，这是独自出游的妙处，对沿途风景会有更深的体会和观察。但偶尔难免感到寂寞，更主要的是觉得一个女人独自出游总是不安全，尽管有那么多女人或女孩独自出游走的活色生香，有的还出了书，我还是不敢一个人走，尽管我常在脑子里幻想独自走天下的豪情和浪漫，也仅仅停留在幻想阶段。一帮人走热是热闹了，却可能忽略了很多的风景和人文，尤其是跟一帮爱笑闹的人走，更加没心情和机会去体会和观察，因为得让自己融入团队，这是一帮人走的难处。如何既在热闹玩笑中，又持清静细腻在，是一门平衡的艺术，自己还没有好好掌握到。

在西宁换了火车头，那是专为高原环境设计的。我们知道下一站就要进入藏区了。这个晚上我换到中铺，结果还是在铺上煎豆腐，还是靠写微博日志和玩斗地主让眼睛酸涩入睡。

19号依然是六点多醒来，马上伸头看窗外：碧蓝的天空漂浮着形状各异的白云。平时难见真容的雪山排列在铁路两边，远近起伏，有的雄浑险峻，有的线条柔和，有的形如馒头，姿态万千。朝阳打在雪山上反射出金色的光，像给雪山披上了一件彩衣。

牛、羊和野驴如同点缀在草地上的星星。偶尔出现的弯曲的河流是高原的血脉呀，却细弱的让人伤怀。有的甚至完全干涸，只余一道河流的影子仰躺在高原的怀里，遥想当年的壮观。曾经它们该都是浩浩荡荡的吧。

沿途的河流，湖泊中还有很多没有融化的冰雪，依然静卧在寒冬的睡眠里，等待着夏的召唤，期盼着新一轮的投入。

全车厢的人都扑到窗边，兴奋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不时发出阵阵惊呼，那是看到牦牛和野驴也许还有藏羚羊的惊呼声。

从睡梦中一醒来就看到平时见不着的高原景观，纯净的像婴儿眼睛一样的蓝天，形状特异的云朵，罕见的雪山，跟我们似乎只隔着一层玻璃的距离，让我们如何能淡定？我们来不及洗涮，端着相机使劲咔嚓，不去想构图，也不计较光线，只想把眼前稍纵即逝的美景记录下来，每一次快门声响都是美的欢呼。

我们拍了整整一天，即使去餐车吃饭也端着相机，拍个不停，生怕错过了美景。数次累得躺在铺上休息。毕竟是在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拍照，即使在提供氧气的火车厢里，体力消耗也很大。

西藏这样的地方来一次算一次，基本上大部分地区只会走一次，累算什么，哪怕拍出来的照片是菜鸟也要拍。何况从火车上看景跟从陆地上看景角度是不一样的，尤其看雪山的角度不同，好像更近一些。

2010年也是坐火车进藏，那是秋天，一路上基本阴云密布，雪山更是难得一见。这次运气实在太好，艳阳高照，雪山相伴。即使有那么一段路乌云翻滚，远处下起了雨雪，那云也阴的极有层次，千姿百态的一层层铺滚开去，阴的雄浑有力。远处夹雨带雪的云层甚至看得清丝丝缕缕，像被雨雪拉扯下来的云絮，阴柔飘逸。雪峰的身影在乌云中时隐时现，被衬托的更加洁白高贵。

还有湖泊，靠近那曲的地方，是什么湖呢？那乌云和雨雪就是在湖的周围形成的。好大一个湖，我跟拍了至少有二分钟才不见了湖的身影。云絮就在湖面上飘动，回应着湖的波影。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天空、云层、湖水纠缠迎合，力拒逃逸，又在火车移动中无声的疾逝，静谧中的逸动带着修持的神秘，如经幡飘动的梵音。仓央嘉措的诗便在那湖中心升起：

“暮色中的群山，

由我逐一坐稳

梵音，白云，梦痕

静修止

动修观

止与观之间，佛意绵绵

我在树下梦游，灵机一动

便是千年万年”

此时，暮色正从遥远的西方启程。

已近拉萨，铁路两边的藏民居开始多起来。

高原不再是裸露的红黄色，渐渐有了些绿影。

拉萨拉萨，我再次走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