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是青鸟频回首 衔来不过梦一场

----《我们天上见》

本身一句情诗，用来此处似乎不太恰当，只是翻来想去腹中能想到的贴切词语少之更少。尽管此情非彼情，可是碾转反侧、惆怅哀思、悲欢离合莫不如出一辙。

我最近总是会做梦，在经历前一段时间极差的睡眠之后，这段时间不会半夜醒过来而开始频繁的做梦，梦里我总是梦到回了老家，梦里有爷爷奶奶还有姑妈表妹。

好多画面像是以前经历过的，好多似乎只是存在梦里，醒来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发生过。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心理寓意，是不是在提醒我该要去给爷爷上坟了，是不是觉得我很久没有回家，很久没有坐在墓碑旁跟他唠嗑。

有时候人很奇怪，越是近点的事情想不起来，越是久远的记忆却越发深刻起来。一言一语、一笑一颦，历历在目。

我不知道蒋丽雯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是不是有同样的感受，可是我觉得能拍出这么细腻的电影，相比内心积攒了太多的感情，随着年轮的加深而更加清晰。

这也许就是记忆给予我们最大的礼物，在遗忘的过程中把最宝贵的留了下来。

电影里姥爷担任了三个角色，一个是断代长辈对小辈的疼爱，另外两个则是童年缺失父母角色的扮演。为她做万花筒、搭练体操的木架子、甚至是买衣服送她去上学，不过度渲染、不矫情，偏偏这样才更让人觉得温水背后的波涛汹涌。

这些事情我的爷爷也做过，未必全然相同，却殊途同归。

所不一样的是我是九岁的时候我爸妈才离开我们去广州，而我也不是独自一人，还有哥哥跟奶奶。

那时候奶奶的身体不好，当家的就只有爷爷一个人。我跟哥哥还小都不太懂事，哥哥时不时还会顽皮打我，护着我的只有我爷爷。

那时候我的衣服包括内裤都是爷爷给我买，老爷的眼光只求能穿就行了也不管好看不好看，我恰恰也是个不懂讲究的丫头，于是什么都是凑合凑合着。我唯一记得我小姨经过我家门口顺道来看我时，跟我奶奶说小姑娘怎么穿的这么寒碜，这都是在哪弄来的衣服。我坐在旁边也不作声，反正他们也只是说说。

我爸妈一去广州就是几年没回来，而我自己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一次就是我考试没能考到班上第一名，我吓得在爷爷面前哭不敢去接爸爸的电话。

那时候只有我爷爷跟我说，没关系，只要尽力就好。尔后他时常会跟我说这样的话，他不会过问我考试怎么样或者是其他，在他眼里他所重视的是我们都好好的。

我上初中的时候要住校，那时候爷爷还不会骑三轮车，便用拖车拖着我的被子行李去学校报道。我当时也才十二岁，比同龄人矮的多，忐忐忑忑的抱着小书包跟爷爷一起去学校报道。那也是我第一次见那么多人，也是第一次跟村里同学以外的人接触。

我在学校自己学着洗衣服开始独立生活，那时已经开始有同学来大姨妈之类的，我也是从同学口中听来什么是“月经”。但是我发育比较晚，对这些始终还是懵懂不知，周末回家依然是爷爷带着我去集市买日用品。

爷爷一直到死都是忙碌着，奶奶身体不好在家只是做做饭，家里一起都是爷爷在操劳，包括照顾我跟哥哥还有家里的农活。因为干的多所以吃的也多，隔壁左邻右舍还经常用这个打趣我爷爷。

我跟我哥哥也有很混的时候，犟脾气来的时候就差没把家闹翻，在任务可热的情况下他会吼我们，但是从来没打过我。

从我在外住校读书之后，我每次放假回家他都会去赶集买菜回来熬汤，晚上睡前就喜欢坐在我床边跟我边唠嗑边吃花生。

我后来总觉得是不是因为我长大了就不怎么去他们房间里说说话闹着玩让他觉得冷清了。我记得爸妈刚走的那段时间里我经常会半夜害怕或者听到老鼠的声音了就吓得在床上直哭。爷爷被我弄醒之后会隔着门跟我说话，直到我睡着。

爷爷在世前我唯一一次没有跟他一起过年是我读初二的时候爸妈打电话让我们去广州过年。当时他骑着三轮车送我去车站坐武汉的大巴，临开车的时候在窗边嘱咐我要小心行李，语音里带着哭腔。车启动的时候他还在边上一边挥手一边跟着车小跑着。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别的地方过春节了，不管是寒假还是暑假我都是回家跟爷爷奶奶一起。有时候同学也会问我为什么放假不去我爸妈那边，只是他们不知道那个场景在我心里就跟刺一样扎着，让我觉得抛下他一个人真的会心疼。

人很奇怪，往往容易忽略身边的人，亲人或爱人，好像在身边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于是肆无忌惮享受别人对你的好，而忘了及时去回馈。

我跟爷爷之间似乎就是这样子，即便是他身体不好的时候还坚持帮我把高中毕业舍不得扔的行李用三轮车慢慢的拖回来。

他生病的时候我总以为治好了就没事了，我还是可以依赖他。

到后来我上了大学，大一时妈妈给我打电话说爷爷病情恶化，癌症晚期。我做在宿舍里哭了一下午，那一次是真的切身感受到电视剧里常说的癌症有一天也会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自己身边。

电影里小兰的姥爷是老死，算是安乐死，可惜我的爷爷是在病痛的折磨中去世的。我知道他不想死，好多次晚上我都听到他疼得喘不过劲来，好多次他跟我说受不了真想跳到河里死了算了。

但是我知道他舍不得我，亲戚都说他最舍不得我，快死的那一天两嘴里念叨的都是我。

也许在他看来我还是一个孩子，还需要身边有人可以照应一下。

我记得在收到他去世消息赶回家的时候，还没到家就远远看到门口摆着的花圈，很多愧疚跟遗憾像排山倒海涌来。

后来我坐在灵旁守夜，摸着他瘦削的手时才发觉原来人死了手会这么冰。

从此以后我的家不再像家，除了冷清就是冷清。

古诗词里常说梦里不知身似客，一响贪欢。

但是有时候在梦里明知道是梦，去还是觉得真实的好像我成长的每一个轨迹里都有爷爷的存在。

可惜

纵是青鸟频回首 衔来不过梦一场。

歌词里会唱越长大越孤单，好像生命漫长岁月里留在我们身边的越来越少，朋友、亲人或是曾经的爱人。

所以，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