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醒醒，我们就要到张家界了，可以看风景了。”翠花开着车说道。
我从混沌中醒来，望向窗外，远近高峰层层叠叠闯入眼帘。再看天空，竟然布满了鳞片状的白云，像开春初化的冰面。
车子再一次被高架桥托起，我们身居高地，似乎可以俯瞰整片山野。可依然探不到这山的顶，巨石冲天，心底不自觉生出一份谦卑来，在山河之中忽然真切感受到人的渺小。人的生命多么短暂啊，和山脉相比，和大树相比，和石头相比，就如同一个眨眼。
《天才在左 疯子在右》有篇文章讲，石头或许是一种更高级的生命，沙和土是它们的骨血，风吹水冲是它们的行动，磨损就是生命在消逝，磨没了就死了，只是它们的生命长得多，几百年都算不上什么。在它们看来，人的动作太快，生的太快，死的太快，我们就算原地站一辈子，它们也看不到我们，太短了。
这么想着，不自觉变得肃穆起来，眼前的石层，也许见过汪洋也许流淌过熔岩，曾见证盛世，也看尽落魄，它们历经变迁，驻守一方，沉稳，少言，未尝不是一种“高级生命”的智慧。
我又想，可是再怎么修身养性我们也很难做到像石头一样啊，那么平静，没有忧愁，不喜不悲。放眼历史长河，生命的繁盛和凋谢再自然不过，但人总是陷入感情中无法自拔，依赖、爱慕、挂念、不舍，少时对双亲依赖，长大对伴侣爱慕，血脉延续对儿女挂念，末途对生命不舍。
似乎生来脆弱，但这软肋终将生成铠甲，情感催生美好的品质，或许这才是人类强大的原因吧。周国平说，有牵挂的人才是幸福的，无牵无挂才是可怜人，细想之后深以为然。
人言“走万里路”，或许为的就是走出内心，去看天外有天，自己去揣摩这些似有若无的道理，再回归内心。生出的想法，在往后的人生得以参照和修正，就足够。
2
我们从天门山下来已经过了正午，吃了饭就赶往湘西。一路驱车，经过稻田、湖泊，穿越隧道，在山地里，在空旷的柏油公路上，蜿蜒起伏。
所见依然是无边无际的大山，满眼的绿，我们沿着一条小河，驶入小镇。这里的名字都好听，珍珠湾、罗伊溪、芙蓉镇，好像走进古老的生活中。有一瞬，我试着想象这里遥远时候的日子，但又想到，本没有什么不同。这里跟你我的家乡，跟姥姥家的村子是一样的。我们小时候的日子里，何尝不是成片的树，碧绿的河，青青的草地，如画一般的麦田，幽幽的芦苇，从踏实的泥土里生长出来，随着风摇曳——只是一个山地一处平原。
我忽然想起记忆中的一片美景，有一年跟红梅去于都，我们被放在一个田间公路，芦苇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作物比人高得多，走路经过一个溪边，看彼岸花。村里一只狗跟着我走了很远，一直到了村头怕它迷路才轰它回去。从那以后，提起江西就会想到这一幕。
就像今天过后，湘西对我们来说也不再只是一个地名了。我们回想起，是这一刻丝丝凉凉的风，是花花绿绿的布包，是翠翠在脑海里的影子。这个像花一样美好的姑娘，还是一样的年龄，不变的容貌，永远活在边城里，永远美丽。她淳朴，眼神清凉，身上散发着草木的芳香，她在大山里走的急，发丝汗津津的，有时愠恼地说“狗，你做什么，不许你这样子”。
踏进凤凰，城市气息扑来，褪去自然的味道，多了几分刻意的装扮。无可厚非，或许景区是区域招牌，算得上财源宝地，自然要迎合往来的过客。
不料，在连续开了3个多小时，距离酒店不足十公里之外，紧急插播“追尾事件”。我们停下等红绿灯的空档，后面车子一个健步冲上来，车后盖损坏了。事实清晰，按道理讲对方报保险走正常流程就好，但居然仗着是本地，人群越聚拢越多，想百八十了事。
沟通无果，我们找了交警，1个小时后好好的度假团就“进了局子”。查验后，交警判定对方全责，保险公司来预估了修理价格，签字盖章。
因为这个插曲，我们错过了凤凰的小酒馆，夜景也只是匆匆一瞥，但并不遗憾。弹吉他的青年，呦呵的小贩，漂亮的灯光辉映在水中粼粼闪动，好像分不清楚在哪里，像成都像腾冲也像济南，心里有一块落下来。全中国的景点都在同化，苗寨也蔓延着商业气息。有时候我们感谢机械、科技、商业开发，有时候又心疼在大时代中遗失的原始生态，这种心情因为时间推进更加紧迫起来。
后来杰森说，这次出行终于明白，有时间多回家陪陪爸妈才是真的。我不置可否，但不保证来年又生出想法，其实说到底，旅行就是给同行人一次机会，给时间打个标签，创造专属记忆吧。
3
这一路，我常常受到杰森的照顾。
有时候是帮我拿包，有时候是帮我搬行李箱，渴的时候也会先把水递给我，也是司机也是跑堂，又会看地图，又能在人多的时候拉着我不乱窜。他也会说，鱼啊鱼，啥时候你能照顾照顾我。他嘴很碎，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烦。
有时候也想，我为他做过什么呢？回忆起模糊的过往，曾给过的支持、尊重和自由，真心盼他好的心情，自己鼓鼓气儿，我想我总该是值得的吧。
很多鸡汤文经常鼓吹，找一个把你宠成公主的男人，不要找一个儿子，把自己活成老妈子。可现实生活里，往往没有一味付出的感情啊。大致来说，感情里的双方，付出和所得都是恒定的，成年人的世界，不劳而获总归是不长久。你看到的和睦是双方包容换来的，和谐是两个人共同努力营造的。
揣摩相处之道，觉得，世间的夫妻真有意思，很多事都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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