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的自我修养
——以“Saul Goodman”为例
吕冰
先来看一个奇葩的刑事案件。基本案情：三个十八九岁的男青年，潜入某尸体停放的场所，先将一具尸体的头部割下来，又轮流××人头的喉咙，并对现场全过程进行录像。在庭审中，检察官当庭播放了前述录像，三名被告也对以上事实供认不讳。
还好这样荒谬、恶心的案件并不是真实发生的，只是美剧《绝命律师（Better Call Saul）》第一季第一集虚构的庭审现场。
这也是《律师》主角Saul Goodman出场的第一个案件，Saul作为三名被告人的辩护律师，是受审理该案的法庭指派辩护的（相当于我国通过法律援助中心为刑事被告人指定辩护），法庭会在庭审后向Saul付费700美元（换算成人民币也是相当低的服务价格）。
办理过刑事案件的朋友应该都知道，该案如果发生在中国，处理不慎极有可能刺激被害人家属的情绪，甚至酿成群体性事件，判处被告缓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即使是在美国，这样的案件判处无罪或非监禁刑的可能性也极低，也就是说案件事实上没什么可辩的内容。
但作为辩方律师，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应当积极寻求最有利于被告人的辩护理由。事实上，很多律师也因此被指斥“为恶人张目”“为了钱什么话都说”，正如Saul在剧中被指责的“连死人头都××的人你也给辩护”。
刑事辩护制度的法律意义就不说了，我们来看下Saul对陪审团发表的辩护陈词：
“女士们先生们，请诸位回忆下自己19岁时的样子，那时的自己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精力旺盛，仿佛夏日的热情永无休止。但扪心自问，那时的自己还有一颗心智尚不成熟的大脑。就我个人而言，假如要为19岁时做过的所有蠢事负责的话，只怕就没有我的现在了。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教堂，我想诸位都会赞同我说的话。现在回到本案的主角，也就是这三个蠢货——很抱歉，小伙子们，但你们的确是蠢货——他们做了件蠢事，这点无可否认，但我想请诸位记住两点重要的事实。第一，没有人受伤，完全没有，这一点非常重要；第二，控方一直揪住“非法闯入”这个词不放，但房主向我们承认，他大部分的房屋都是不分昼夜向公众开放的，所以“闯入”这个词有点言过其实。据我所知，这三位年轻人基本都是好学生，只是周六晚上有点兴奋，脑子一时犯浑，干出了傻事。诸位可以说我不够严谨，但我认为，他们的大好前程，不应当被一时的心智迷失、此生永不会再犯的小错毁掉。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在作出裁决时，应当都会比他们理智。”
虽然说不上文采斐然，但毕竟抓住了案件可辩护的点，而且Saul在发表辩护陈词之前，利用经法官同意上厕所的时间，对着便池反复慷慨陈词了很长时间，只为能以更易为陪审团接受的语气、动作，讲出更易为陪审团接受的理由。即便三名被告人还是不出意料地去坐牢了，Saul在该案中的表现已经充分体现了律师的自我修养之一，即：
在不利环境要最努力的求胜
律师作为法律职业中的自由职业者，与法官、检察官相比，相同之处在于都要追求法学理论的深入研究、实务操作的娴熟把握，而不同之处则在于律师没有国家薪俸可拿，这就注定律师必须高度关注业务收入。“把业务当生意做”是很多人对律师的诟病，但如果做律师做到家徒四壁的程度，不说如何生存和养家，也很难得到广泛的社会认同。
《律师》是美剧《绝命毒师（Breaking Bad）》的衍生剧，在《毒师》剧中，Saul出场就是律师界的名人，经常在电视广告上亮相，主要戏份就是为主角收拾烂摊子，从申请保释到变更身份跑路，有些手段不尽合法但几乎无所不能。但在《律师》剧中，Saul还没有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律师，经常面临的就是案源不知哪里来，更糟的是，剧情刚开始，一个大客户就要被同行抢走了。
为了挽回即将失去的客户，Saul开发了最大的脑洞，安排两个对他碰瓷未遂的滑板青年去碰瓷客户老婆的车（可见碰瓷的全世界都有），然后自己及时赶到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但不求美女以身相许而只求客户及时签约。结果运气不好，两名猪队友碰错了车，而且被碰瓷的是贩毒团伙头目的老妈，结果差点把命搭上。
Saul这种做法当然有卑鄙的成分，我们既没有这样的脑洞也不会去学，但其挽回客户的进取精神却体现了律师另一必要的自我修养，即：
对客户资源要最积极的争取
继续剧情：贩毒团伙头目名叫Tuco，该Tuco性情暴躁易怒，行事残忍血腥，动不动就把手下一顿暴打，杀人和杀鸡没多大区别，中文译名“屠库”，可谓恰如其分。两名滑板青年碰瓷追到Tuco家里还骂Tuco老妈bitch，后果可想而知。Saul见滑板青年一直不出来，自己又是被Tuco拿枪顶着头进门的，当然已经知道“事不谐矣”。
对于Saul来说，最简单脱身说辞当然是“对不起大哥，我走错门了”，但Saul并不想放弃两名猪队友，便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于是和两名猪队友一起被Tuco拉到了沙漠（该剧背景是美国新墨西哥州的阿尔布开克，出城就是戈壁沙漠），眼看就是被灭口的节奏。
总算运气没糟到顶，Tuco的一名手下比较谨慎，认为两名滑板小混混杀了也就算了，但杀死一名律师会引起不必要的追查，说服Tuco把Saul放了。Saul再一次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冒着激怒Tuco殃及自己生命的风险，充分发挥法庭辩论与诉辩谈判的技能，与Tuco不停的讨价还价，将Tuco对两名猪队友的惩罚不断降格，降格路径为“死刑（剥皮——割喉）——挖双眼——割舌——打断双臂双腿——打断双腿——打断一条腿”。虽然结果仍然很血腥，但平心而论，Saul冒的风险可比法庭辩论和诉辩交易大多了。能够主动承担这种风险，并且在这种压力下能以合理的方法说服对方，就体现了律师的又一自我修养，即：
为客户服务要最高度的勤勉
注：《绝命律师（Better Call Saul）》现在已经播出了三季，笔者只看了第一季的一集半。大家有时间不妨看看，还是不错的，豆瓣评分9.3；如果有更多时间的话，先看《绝命毒师》会更有意思，毕竟很多人物都来自《绝命毒师》。
作者单位：
上海锦天城（郑州）律师事务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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