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衣服

“你都不认得我了”。我走在上班路上，突然迎面走过来一个中年女人，微笑着跟我说。

我走近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多年未见面的邻居。她不叫我，我还真没认出她是谁。

岁月不饶人，变化之大啊。

我微笑问她，你去哪儿，好多年没见到，她也异口同声说，也有多年没见到我。你还在城里带双胞胎孙子吗？孙子多大了，我又问。还在带她们，5岁了，在幼儿园上学，画的画忘了拿，我给她们送去。她边说边把描的画给我看。她又问我，经常回老家吗，我说，回啊。

正聊着，又过来一个在城里生活的，已退休的老乡。邻居一见面，又立刻说，你都不认识我了，杨姐不慌不忙地，笑呵呵地说，当然认识呀，一块长大的……

早上时间紧张，我要上班，聊几句后，看她们俩聊得正热乎，就此招呼一声，朝上班的方向走去。

说起这个邻居，她和我的姐姐年龄相仿。虽我们同在一个屋场长大，发自内心和她真没啥感情。

记忆里，我家和她们家，常为山田界和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争吵。她强势霸道的父亲，还强行占有我们的山和猪圈地基。更恼火的是，俩家共用的门，也被她的父亲用砖头堵住。我们到毛厕和喂猪，只好另找出路。

真是欺人太甚，村队长都拿他没折。

由于两家大人们常为鸡毛蒜皮的事发生争吵，我的童年没有快活过。放学回家，和她见面相互打个招呼，再没话说了。

记忆犹新的是，那年我读初中一年级，我用打山货的钱在学校附近门市部买了几尺的确蓝做了件衣服，新衣服在家穿的时候，被她看见，笑呵呵地跟我说，你这件衣服样式好看，不过你穿还是大了点，我有一件花衣服，我穿有点小，你廋，穿着一定比我穿好看。要不，我俩换了吧，说完连忙跑到屋里拿出来让我试穿。我穿了感觉还合身，碎花布料颜色我也超喜欢。便爽快答应，交换了。

第二天，我穿着上学了。那时候，我在很远的地方住校。一个星期回家拿一次干粮。一天晚上，我刚进大门，那时候我们两家出进是一个大门，她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喊我的名字，衣服我不想换了，你的衣服我还给你吧。听她这一说，我特别惊讶。

衣服不是换了吗，还要回去呀？心里这样想，没说出口。我说，好吧，我穿脏了，洗了还给你。我边说边从凡布包74里包拿出来，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立马伸出手，从我手里夺过去了，生怕我不给她似的。

我拿着自己的蓝色衣服，回到屋里，心里不是滋味。感觉自己受到她很大的屈辱，跑到火笼屋，靠在门旁大哭一场。

姐姐走过来安慰我，妹妹别哭了，等有钱了，自己扯几尺好看的花布做一件呗，花衣服再好看，也是人家的啊，不要随便给她换衣服……

我越发哭得伤心。

之后，每当看到别人穿花衣服，还是商店卖的花衣服，不由自主便想起往事。

从此，我不再穿花衣服了。

前几天看到作家李娟的访谈录，李娟有一句话，非常触动我:人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缺心眼，有些人不是困在繁忙的工作中，就困在疾病中，她说自己困在记忆里……

很有感触的一句话，我之所以不快乐，就像李娟说的，困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