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痴人,好像总有种挥之不去的孤独感,对别人、对世界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小时候有一次我一位姑姑到家里来探访,在我家小住了两天,我马上就与她热乎起来,快乐得不得了,及到分别的时候,心中万般不舍,她离开后我独自惆怅了好半天,呆呆地看着她坐过的凳子、用过的蒲扇、睡过的床,感觉屋子里到处都残留着欢乐的气息,现在却人去楼空无限凄凉,越想越难受,不知不觉掉下眼泪来。爷爷奶奶见了,都笑我“这孩子是个痴人”。
及到我长大,这种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小学五年级我从乡下转学到县城时,想着就要和好朋友分开,心中无比难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在一起玩耍、一起做功课,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想着想着就又要掉下眼泪来,可那时候已经学会了伪装,怕别人笑话自己“象女孩子一样哭鼻子”,知道了“男儿有泪不轻弹”,硬是在小朋友面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把自己心爱的皮球送给好朋友,独自一人在家里嚎啕大哭。
不止对人这样,对地方也是如此。去黄山旅游时,看着那一个个景点梦笔生花、猴子观海、飞来石,当时特别高兴,看过后心里又有些难受,见面如此短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还会来,以后隔着千山万水,也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可能我与黄山的缘分也就仅此而已,等我百年以后,黄山的记忆也将烟消云散。因此,我养成了写游记的习惯,不管到什么地方旅游,每天都写乐此不疲,记录自然美景、写下自己的心情感受,仿佛自己在与景物交流,而景物也不再是没有感情的存在,而变成了一位好朋友。以后每每翻阅起来,似乎还能回想起对景物的感情,感觉好像自己与景物之间也会互相牵挂,并非只是毫无瓜葛的路人。
工作、结婚、生子,如今年逾不惑,也算是经历了一番人生,看过了不少悲欢离合人情冷暖,按理说早应该没有这些多愁善感的小儿状态,可这种痴态却无太大的改变,在不经意当中就会流露出来,只是学会了成人世界的克制,懂得掩饰罢了。原来单位有一个外地来的保洁阿姨,每天为我们打扫办公室,为人很随和,干起活来也不惜力,办公室收拾得仅仅有条。时不时我还与她聊会天,感觉就像家庭一员一样。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回老家了,我又难过了一阵,心想茫茫人海中,可能我和这个阿姨再也不会见面了,也不知道她后来生活得怎么样。一连几天感觉她好像还在办公室里活动一样,到处都是她的影子。
尽管我理智上明白世间万物总有缘深缘浅,“千里搭凉棚-没有不散的宴席”,可在情感上,我总是希望能跟所有的人和物保持彼此牵挂的缘分,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可事到临头,灵台方寸总会升起痴想。
这几年受到了日本人所倡导的段、舍、离的影响,这种痴态似乎有所改变,自己也有意识地朝着这方面靠拢,不需要的东西不买,无用的东西坚决丢弃,过一种简约、干净、无欲的人生。但是在丢掉东西时,内心是挣扎的、纠结的,担心这物件今后的命运,是不是成了一堆烂泥?或者被另外一个人使用?他会是怎样对待这个物件?我想永远保持那份温馨的回忆,丢起来无比艰难,丢掉后又常常想起来,有时甚至有种重新找回来的冲动。可知自己也只是表面上做到了段舍离,心里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我很佩服那些洒脱不羁、杀伐果断的人,做决断从不拖泥带水,永远分得清亲疏远近,把问题处理的清清楚楚各居其分,而我至今做不到这一点,总想抓住所有的缘分、所有的温暖、人与人的亲近,在这红尘喧嚣中,过一个有温度、有情感的人生,或许真的有点发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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