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军

作者: 王奇生不奇 | 来源:发表于2017-04-29 20:17 被阅读0次

    和军军交往差不多快有二十年了,他是我朋友中交集最频繁的唯一老朋友。所谓的频繁,也就是一个月晤一二面而己。

    可能他父亲年轻时代还处于求学生涯,向往的军旅生活只能遗憾作罢,所以给他最大儿子取了个军字的名谓。军军天生近视,虽小学没毕业,但树脂色眼框镶的镜片如杨树的年轮似的,那圈圈是一年比一年多。于是,眼镜这个中性词的绰号,替代了军军,以后我们也就跟着眼镜,眼镜叫唤起他来了。

    军军也是我所有朋友中最不受我待见的一个——没有之一。我是个不太注重仪表的人,但是头发的整洁,面容的干净,衣裤的合体,这些我还是在意的,素来认为尊重首先从自我尊重开始。军军似乎没有这些观念,365天不梳理的头发,稀稀疏疏的以各种姿势拼命翕合着空气;永远褪色的衣服,好象从买来就没洗过;黝黑的皮肤,走到大街小巷总是能成一道风景,虽然这道风景旁人只能想到些负能量的词。

    和军军不是一次偶然碰出火花的邂逅,才有了后来差不多二十年的交往,是在别人当面或背后玩笑的口吻中了解他一些后才慢慢有了接触。

    十几年前,刚从学校走出的我瞬时就变换成了失业人士,在家白食吃多了难免会惹得父母不快,后来在邻居的怂恿下我干起了跑出租车的营生。没多少生意的时候,我经常会回到大桥下凉快一会或和一帮同行吹吹牛。在大桥下的花台边有一年龄大的师傳摆了个柜台,专修理各出租车,军军也在这条边的旮旯里也摆张修理用的桌子,不注意看你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和老师傅火爆的生意场面相比,军军摊前冷清得只有他一人。老师傅即使忙得不歇手的时候,也喜欢拿军军说事仿佛口中没他就不热闹似的,总说他手艺如何不堪,拆下来的零件却凑不拢,周围人见他可怜,偶尔家里有急事忙不过来时拉他去凑个数,事后随便给个五块十块云云。

    有一次车胎瘪了,我习惯性地推到大桥下去找老师傳修补。老师傳摊前每天总是停着好几辆待修的车和几个急得连声催促的人,再看看军军那边,冷清的一个人倚着桌子立在那里窥视着这边,因为逆着光眼镜片闪闪发亮。我觉得补胎是小问题也可能动了恻隐之心,就把车子推到军军那里,他蓄势待发如竞赛迅速拿出工具,鼓捣起那个瘪胎。内胎补好后,妥帖地放入了钢圈槽,可是外胎任他怎样的撬、搬、推,蛮力使尽也不能上到钢圈槽内。看老师傳不时投射来的讥笑,我义愤不过也动手帮他起来,两人好不容易才弄好,看见他一头的汗,陡然想起春天早己过去。

    就这样我俩算认识了。生意不好和心情不好,我喜欢在他那里坐坐,吹吹凉风有一搭无一搭地聊聊天,车子换磨损了的小零件也照顾一下他本来特别冷清的生意。记得有一次我用他工具给轮胎加了一些气,放回工具时发现他脸色不高兴,突然忆起有人说过:不管找军军修多少次车,你打气一定要给他钱。其实出租车磨损大,我们一般在老主顾那里借用下工具或修理一点小问题是不用破费的,这是人情和留住老客户的作法。马上掏出五毛钱,发现他的脸又绽出了笑意。

    过了没多久,听人大声说笑的聊起军军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两个小混混邀拉他去吃夜霄,好酒好莱点了半桌,三人吃饭喝足后,小混混借故上厕所溜之大吉,留他一人干等了半宿。后来老板看情势不对报打了110,几乎身无分文的军军只得由警察陪着回家跪在父母面前讨钱结帐。看着军军瘦羸的身子,一头稀疏凌乱的头发下一副厚的如砖的眼镜,我气愤得不能自抑……

    日子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我和军军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日子的增加更变得深厚。在他父母双双故去后,有时也会担心他的生活又怕他受人欺辱,于是打个电话。在摁断电话之后偶尔也会追问自己这么多年关系还是不算要好的原因,除了有些怜悯,是不是觉得自己比他强大外,还有没有轻视的心理在内?有时,也会为自己不能免俗去包容一个有点吝啬却不聪明懦弱的人而愧疚。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军军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ujqttx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