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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老师全名叫孙意蓉,这是我看了课表后才知道的,她教我们国际金融,当初选专业我可能脑子被浆糊塞住才选了这专业,翻翻新书后面的汇率换算简直能愁死人。不过在见到孙意蓉并且听过她一次课后,我对自己有了信心,或者说是对她有信心。
周五她的课上留了作业,要我们把她给出的那几个国家的汇率制度资料做成PPT,再结合书上概念自己写一篇五百字分析。这才上课没多久,其他的老师松松散散让我们得过且过,她却塞给我们这么个重磅炸弹,任务一下来,她特别“威胁”我们完不成扣作业分,扣多了挂科,挂科了补考还是她出题,考不过依旧挂。
前几日还在议论夸赞孙意蓉的人,纷纷倒戈埋怨,大抵是用类似“美丽的花都有毒”这种比喻来讽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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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仿佛觉得这就是天大的困难了,过不去就如同人生都没有了希望,别的同学没有我这么夸张,我知道自己太看重和孙意蓉有关的一切,无非是想给她个好印象。偶尔我会想不通她到底哪里吸引我,以我那尚且年轻无知的脑袋,分不清崇拜仰慕与喜欢这类相近词的区别,我只知道心里从此住了个人。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就像尝过一次的美食,时刻都会想起它的味道,饿肚子时更甚,最初我并不知道这是错误的想法,把她当做需求品来填补我的感情空虚,这对她不公平。而意识到这点已经是以后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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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绮兰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她拿到了所有任课老师的电话号码,这是班主任交给她的任务,她自然是为完成任务而高兴,我却在意她如此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孙意蓉的联系方式。那会儿我在宿舍抱着电脑查资料,想着早点完成金融作业,那一串数字在我眼前跳着欢快的舞蹈,仿佛在邀请我按顺序一个个把它们排列拨出去。我盯了很久,又看看电脑上的作业,脑海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给孙老师打电话吧,就问问作业而已”,我甚至把手机拿了出来,拨号页面都按下了前三个数字,犹豫不决地,不敢下手。
这样不好吧,如果是很简单的东西,随便问老师会不会引起她的反感,给她不好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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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纠结,颜文欣她们回来了,手里提着几袋从超市买来的食材,把她的锅搬了出来,罗绮兰看了我一眼好像在说“看,又要用电了吧”,我没理她,耸了耸肩,继续弄我的资料,为了不听她们讲话,我干脆戴上耳机听歌。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给孙意蓉打电话,总想找个借口又觉得不妥,突然颜文欣和罗绮兰争执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我听着歌都无法略过她们的争吵。我回过头,罗绮兰伸着脖子叫道:“每天宿舍用这么多电,凭什么让我和伶暄交一样的电费!”
“我不是说过我多交一份么?”颜文欣也很生气,皱着眉脸色微红。
罗绮兰那双娃娃一样的大眼此刻睁得更大,眼珠子像要爆出来似的,死死瞪着颜文欣,双手叉腰地喊叫,我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泼妇骂街”这个词,真的只是情不自禁。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罗绮兰很丑,丑得无法忍受,但也只是一瞬间。
与她相比,颜文欣稍微冷静些,只是站着跟她解释,告诉她,自己已经说过多交一份电费,只不过没跟她和我说,跟另外四个人说了而已。我似乎莫名其妙被扯进去,心里明明直觉这种被捆绑的感觉不好,却又是同情心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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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计较过电费,但我在意罗绮兰是否被颜文欣她们欺负,至少我把罗绮兰当朋友,欺负我朋友就是欺负我。
那天的争吵是导火索,我替罗绮兰说了几句话,就此宿舍分裂帮派,颜文欣、米娜、周晓晓三人是一派,我和罗绮兰是一派,邓佳雨中立不参与。这种在多年后的我看来幼稚可笑的拉边站,切切实实地发生在我的大学生活里,回忆就像一面镜子照清楚过去的自己,原来我们真的年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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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课业我想不到其他能接触孙意蓉的方法,才开学一个月宿舍闹成这样,我渐渐也不愿缩在那儿,整日流连于孙意蓉给我的精神动力中,在图书馆度过一天又一天。我不懂自己这种莫须有的感情,本能地想要控制,却又像吸齤毒上瘾一样止不住幻想,幻想着一切可能。
老天似乎给了我无数机会要我朝她靠近,我和她真正开始有私交,是因为一个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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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图书馆后门捡到了个钱包,停了一排车的地方,它就落在一辆车的前轮边。钱包是黑色卷夹拉链式的,我打开看了看,里面装有七百多块钱,四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还有几张ATM机的存款凭条,金额都不是很大。身份证上的名字是孙意蓉,显然我也没有料到会这么巧,并且我推测应该是她刚掉的,否则学生群里早该发通告了。
她的证件照很好看,素颜清秀大气,嘴角似有若无勾起一抹微笑,眼神仿若脉脉含情,分明是很温柔的一个人,为什么前几次看起来那么冷呢…身份证上出生年月写着1983年10月12日,我仔细算算她今年应该周岁31了,我没来由地感到失落,通常这个年龄的女人都结婚了吧,也许孩子都几岁了。只是平时看着她实在不像有三十岁的女人,脸上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眉眼间也只有冷冽,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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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似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给她打电话,拨那一串号码时我的手都在颤抖,想象着就要听到她的声音,会不会很冷漠,该怎样和她说。但事实证明我想多了,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我才出声叫了句“孙老师”,她竟然叫出了我的名字,准确无误地,吐字清晰地,叫了我的大名。
“徐伶暄?”
“嗯…老师…是我…”我那不争气的心脏又开始狂跳了,声音微微发颤,“那个…我刚在图书馆后面捡到了您的钱包…您现在在哪,我给您送过去吧…”我对天发誓,说完这整句话,我连呼吸都不会了。
“哦?”她大概不知道钱包掉了,显得很意外,这让我感觉她不那么冷,声音有了点温度,“谢谢你了,我在商务学院行政楼306办公室。”
“好…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又深深地呼吸几次,激动得蹦了起来,恨不能再长两条腿飞奔到孙意蓉面前,那时的我哪来那么多想法思考为什么期待为什么激动,都是凭着本能在向前走着。人生中出现的第一次朦胧感情,抚慰着我孤独已久的心,我还不懂什么是喜欢,而那种莫名的悸动足以让我开心好久。
仿佛心里住进了个人,每天睁眼都多一份希望似的,但我这份自作多情而来的希望,很快便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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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一共十个系,每个系都是独栋的学院,其中我们商务学院人最多,也是全校第一大院。行政楼就在教学楼后面,我常常看到学生干部们往那里跑,本来那地方该和我绝缘的,后来却变成了我整个大学生涯里去得最频繁的地方。
我抓着钱包的手在出汗,掌心滑溜溜的,挨着三楼的办公室一间间找过去,306似乎特别显眼,即使它在拐角的最后一间,深棕色大门相较前面几间明显更有质感。我小跑过去,瞄了眼墙上的铭牌,心里“咯噔”一下…院长办公室?门框上的号码是306没错,可怎么会是院长办公室呢,我天真地以为是孙意蓉说错了号码,回想起军训动员大会时介绍学院的领导,明明院长是个男人啊…
门虚掩着,我鼓起勇气敲了敲,缓缓推开,伸进去一个脑袋,果然是孙意蓉,她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低头写着什么。那是我年轻的生命里所见过最美的画面:大空间里充满浓郁的书香气息,盆景绿叶围满了那张办公桌,她安静地坐在桌后,笔尖流畅地划过纸张页面,写下一个个姿态娟秀的方块字,隔得不远我还能听见她写字的“沙沙”声,速度很快,通体浑黑的钢笔在她葱白细嫩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灵活移动,在我眼里,她握笔疾书的样子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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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这幅画面仍珍藏在我心里,埋得很深很深,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那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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