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

大海和小辉夫妇是我们相识多年的朋友。老公当年和大海一起当兵，新兵连时在一起摸爬滚打几个月，可能是气味相投吧，一直交好至今。

昨晚和小辉相约一起去遛弯，八点半出发，回家时已经十点多了。老公埋怨说:怎么回来的那么晚?

我笑笑，没说什么。其实有很多想法，却一时捋不出头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结婚前我就认识了大海，他是老公最好的朋友，所以我们少不了一起吃个饭，或是有事没事互相串串，你找他他找你的。那时候的大海刚从部队复原回来没两年，印象最深刻的是那时他夏天总是一袭白衣:白色的T恤衫，白色休闲裤，就连脚下也穿一双白色的旅游鞋。小伙儿长得很精神，英气逼人，意气风发。

我们结婚后，他偶尔会来家里吃饭，和老公两个喝着啤酒，聊得热火朝天。我往往把饭菜摆好就撤了，任他们聊去。

一次，大海走后老公絮絮地跟我聊起大海。说，现在有两份给大海介绍对象的，其中一个长相好大海自己也心仪；另一个个子矮些，容貌跟第一个没得比，但是家里有钱条件好，婚后可以在经济上和事业发展中助他一臂之力。老公说大海问他的意见，我也问他:你怎么想？老公想了一下，慢慢地说: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媳妇，钱可以慢慢赚，总有一天可以变得有钱。但是为了钱选了不喜欢的，等将来再想让媳妇长漂亮点，让自己再变得喜欢一点，可就难了。

没过多久，大海就领了个女孩儿到我家来了。不用猜，一定是家里经济条件好的那个。个头确实比较低，扎个高高的马尾，额前的头发弯向后方，用一个小发卡夹住，高高蓬起；圆脸庞，眉眼都精心地修饰过，长睫毛忽闪忽闪地显出好奇的俏皮。一开口说话，你就能从声音中听出这是个标准的娇娇女。那细细的嗓音婉转而又很有穿透力，总能听到一种撒娇的拖音儿。总之，第一感觉长得还不错，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养女孩儿。这女孩儿就是小辉。

很快大海和小辉就结婚了。婚后他们和小辉的父母住在同一所平房里，小辉家里除了她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妹妹。

我和老公到他们婚后的家里去过一次，那是在他们的女儿出生之后。看起来，家里确实是过得比较殷实，但也算不上大富大贵。之所以住在娘家，也是因为大海在家里是老小，父母老了，父亲还患了脑血栓，虽然给他准备了房基地，却也无力也无钱给他操持着盖上这所房子了。当兵回家后，大海自己赶个牛车一车车的拉沙子，奠好了房基，准备用自己的力量盖好房子再娶媳妇。现在既然丈人家非要留他们夫妇住在娘家，大海也乐得先有个地方住，家里的房子可以延后再盖。

可是，结婚容易，相处却难。大海是农村来的孩子，吃苦耐劳，手脚勤快，住在岳父家里本来就小心翼翼，尽量多干活儿少说话，可还是闹出了不少矛盾。

大海本来在一家铝合金厂工作，一个月两千来块钱的工资在十六七年前的当时也是蛮高的。按说岳家家境殷实，大海又能赚钱，他俩的日子应该很快就红火起来。可是，事情总不按人想象的去发展。大海后来辞了铝合金厂的工作，自己开了一个小作坊给别人订做铝合金门窗，开始了自己创业。应该说这是个不错的想法儿，大海也着实干起来了，赚了些钱。

可是问题来了，他的作坊就设在岳母家里，那种工作性质决定他不是天天有活儿。岳母看他在家，就不停地指使他干这干那，做饭要他去做，生炉子让他去生，扫院子也得派他去扫，总之岳母开始不停地作。还开始朝大海要生活费，每月几百我记不清，但是在生活费之外，还要他交全部的水电费，灌煤气的钱，买煤的钱等等。结果，大海跟岳父母一起过了几年，愣是一分钱没剩下。

再后来，大海夫妇俩与岳母的矛盾越积越深。一天，不知为何岳父母将他俩的东西全都扔出了门外，他俩只好租了间房子把东西收拾收拾搬了进去。租房住了一年多，他们东挪西借的把老家的房子盖上了。虽然也借了债，但毕竟是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

这些年，大海的铝合金作坊也关了，他替人打工开车，开出租，自己养大车，总之是变着法的赚钱。可是说起来奇怪，他们两个就总是攒不下钱来。小辉原来也是上班的，在本地一家大型超市里做销售经理，说是经理，其实赚的钱不多，每个月一千六七的样子。可能小辉从小家里条件好，也可能是天生大手大脚，总之她从来不懂得什么叫量入为出。自己赚的这点钱往往拿不回家去，全都放在超市又买了东西了。有时自己赚的还不够花，得大海再添上些。她喜欢床上用品，被罩、床单、枕套，买了一套又一套；她喜欢瓷器，各种花色各种形状的碗、盘、勺子也是一套一套的买，光是咖啡杯，她就给自己准备了十套；最夸张的是她跟我说自己碰到喜欢的内衣就忍不住要买，竟然买了一百多条小内裤。当然，最花钱的还是这两口都好交朋友，动不动就呼朋引伴到外面聚个餐，喝顿酒，据说小辉的酒量比大海还好。

十几年过去了，大海和小辉现在还欠了好些债。

昨天小辉在遛弯时说自己这段时间很郁闷，因为大海自己拽着个大车在外面拉脚，可这破车三天两头出毛病总得花钱修。小辉说好几个月大海都没能拿回钱来了，她说自己时不时地还得朝朋友开口借点钱。这三年小辉没上班，因为孩子上初中，他们在我家附近租了个房子陪读，家里的收入全靠大海自己。因为这几年养大车受到很多限制，冬天雾霾严重，不让跑，耽误好些日子，拉砟子村民嫌他们的车大压坏路面在村里设了路障不让通行，又耽误了俩来月。好容易这次跑到外地去拉脚，能赚钱，这大车又总是坏，还得往里搭钱。小辉昨晚上的郁闷也真是可以理解呀！

人到中年，一声叹息！生活还得继续，打拼也还得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