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浪子王德发

一九四一年春，俺村的王德发，回庄上看老娘。德发在县上保安队当兵，才升了小队副，队长准他一天假。

一大早，德发在彭记粮杂铺，称了五斤面，两斤盐，二斤一坛的油回家看老娘，彭掌柜说，王队副，咱这有驴车恰好去恁镇上送货，顺道捎恁一段儿吧！

王德发没说话，他在想，兵荒马乱的，彭掌柜不是诚心捎俺回家，保安队在百姓眼里多少份量，俺自己心里能没数？彭老板是想找个免费保镖啊！买卖人精得狠。

彭掌柜笑了笑，向一个年轻的伙计喊了一声，三儿啊！给王队副拿两包点心。接着彭掌柜冲德发拱手，说道，回去孝敬令堂大人。又对旁边儿拔弄算盘的帐房说，点心甭算帐上咧！

德发说，俺回保安队换身便装，恁让伙计把驴车赶到西街，演兵场上等！

彭掌柜点点头，说，行！

德发穿一身月白褂子，腰里别着两支二十响盒子枪，走进家前巷子里，粮杂店那个叫“三儿”的伙计，把驴车拴在当街的一棵榆树上，左手提着五斤面和二斤盐，右手拎着两盒点心和一坛油，一路小跑儿紧着尾随。

德发推开木栅栏，门口的黄狗叫了两声，见是德发，马上跑过来，鼻子在德发绑腿上闻闻，开始耷拉着粉红的舌头，摇头摆尾！

德发站在院里的时候，母亲正为一堆发霉的瓜干犯愁，这可是家里仅剩的一点儿口粮。几天前，土匪刘黑七的队伍来抢粮，母亲把这点儿瓜干塞进了麦草垛，一场小雨，就给祸祸了。

德发喊了一声娘，母亲抬头望了一眼，并没有因为干保安队的儿子探家，而感到欣奋。她只是默默地站起来，捋了一把额头上的散发，说，屋后的香椿吐芽儿了，俺去撸点儿弄个菜。

德发一听，知道娘去准备自己的饭菜。他心里欣喜不己。以前，娘一直为自己参加国民政府的保安队而耿耿于怀。

德发说，娘，俺给恁老人家买了油盐面，彭掌柜还孝敬了您两包点心，没算钱！

母亲，“哼”了一声，淡淡地说，知道了！

母亲给德发做了一盘油炸香椿，又和面为他烙了几张单饼，母亲把炸香椿烙单饼，摆到堂屋那张破旧的楸木饭桌，淡淡地说了一声，吃饭吧，吃了赶紧走！

母亲说完，推开虚掩的木栅栏，走出小院。她用水瓢盛了发霉的地瓜干，准备去当街的石碾房 。在母亲的身后，紧跟着那条摆尾巴的黄狗。

当街响起了清脆的枪声，接着是一阵急促的狗叫。德发扔下手里的单饼，侧耳倾听，两只手几乎同时握住腰间的枪柄。

这时候，母亲慌慌张张，出现在院子里，她气喘吁吁地说，德发啊！不得了，刘黑七的队伍又来了，打伤了徐木匠和他家的狗。

德发来不及细想，端起双枪往巷子冲去，巷口传来母亲的关切:“德发，小心！那帮畜牲，如狼似虎！”

当街，老榆树下，站着十几个匪兵。德发老远看到，徐木匠家的闺女翠萍，被两个匪徒，倒捆了双手，推推搡搡。

一个独眼的匪徒摸一把翠萍愤怒的脸，说，这闺女细皮嫩肉，长得多俊，押回去给司令填房，咱们不升个小官儿，也得赏几块大洋！

翠萍星目圆睁，狠狠“啐”了独眼龙一口，说，你们休想，俺就是死也不往匪窝里投！”

“啪”，翠萍的脸蛋出现五个指印，一个满脸横肉的秃头，一把掌抽过来，翠萍的嘴角儿鲜血“汩汩”流淌！

“砰，砰”突然两声枪响，独眼龙，秃头男NJ迸裂，应声倒地，只听得一个嘹亮的声音，炸雷似的响彻在当街的上空:“双枪王德发在此，不想活的，留下狗命！”

就是那个弹无虚发的双枪王德发吗？匪徒们闻风丧胆，扔下独眼龙、秃头男抱头鼠蹿。王德发提着双枪，追出村庄，在杨树林子，土匪作鸟兽散。

徐翠萍和乡亲们得救了。母亲从村东头乔大爷那儿借了半壶酒，两个咸鸭蛋。母亲说，他乔大爷，先记着，赶秋里还！

“还什么还？德发这回漏了脸，俺老乔理应请他喝杯酒。”乔大爷说。

徐翠萍给德发送了一双布鞋，她看了一眼德发，说，德发哥，俺和乡亲们这回欠下你一个情，等俺家那口子回来，一定请他帮你说句话！

翠萍的未婚夫，在我们八路军的队伍，屡立战功，现在已被任命为连指导员。这事儿，母亲知道，乡亲们知道，德发不知道！

德发临走的时候，母亲说，有翠萍的那句话，儿啊！你也许能保命了！记住，以后千万别再作恶，老话儿说，浪子回头金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