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和前任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忘记又如何聊到了他的前任，我忽然这样问他，望着他略带思索的神情，似乎是记不得了。我和他的话题，竟有百分之十围绕着他的前任。我有时心疼那个女孩，有时为那个女孩感到惋惜，有时又嫉妒那个女孩曾和他经历那么多美好的瞬间——虽然最后仍然是不得不分开的结局。
忽而想起我和他尚不熟识的时候，一个浓郁的夜晚，我在校园中散步，偶然走到一个小花园中，恰遇到他和前任牵手漫步，当时他一脸温柔地笑着，不知在说什么有趣的事情，女生就那样静静地听，略低着头，像初恋的拘谨。彼时我还觉得有一丝美好与浪漫，毕竟他平时那般不靠谱的样子，竟也能如此温柔。他当时也定是诚心诚意地喜欢着那个女生罢，如果我可以早一些认识他……我想到我和他的一场对话，他问我的想法，关于我所谓的自己是纯爱主义。
“我觉得，只要继续走下去，一定可以遇到一个男孩，他只等我一个人。”一定可以，我如此想着，笃定的说与他听。
也许是最近又看到许多关乎风花雪月、关乎浪漫、关乎只此一人的电影与书籍，曾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幼稚想法又被唤醒，紧紧扎根于我心中。听来幼稚，但我偏觉得故事会这样发展，我的人生会这样走下去，只为遇到那个男孩。
他听闻，垂眸沉思片刻，忽而一叹气，抱住我在我耳畔道：“如果上学期刚认识你的时候，追你就好了。”我讶然，他又继续道，“这样就可以没有前任了。”
我笑道：“但是还有前前任、前前前任、前前前前任……”“她们和我都没有什么关系了。”我默然，想起他方才说到的，如果他当时高考可以考670、680分，和我上同一所本科大学，遇见我，他一定会爱上我，在大三的时候，故意在公园中偶遇我——我曾和他说过，大三时我很喜欢一个人去学校附近的一座公园散步。我略一想象……可惜世间永远没有如果。
其实从未和他谈及过我对他的初印象，此前和他和L仔一起吃饭时，曾互相交流彼此的初印象，但我终归是有所顾忌隐去了一些。初见时，他趴在课桌上，L仔轻轻把他唤起，示意要去里面的座位，他确是睡着了，双眼略显惺忪，但还是起身让我们进去。后面互相加了微信，我随意翻看他的朋友圈，看到一群人自由洒脱的欢乐，一个人对生活的品味，我感到一种遥远，一种触及不到却又忍不住想接近的无力感。我喜欢他灵魂中与我互补、令我犹然向往的色彩，就像本科时的一个同学，我只敢遥遥然望着这份色彩，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初见他，我便生了几分欢喜，而胆怯让我不得已将这份欢喜深葬，再借着友谊的名义开出一朵花来。
“你当时明明在追L仔，没有追到……”我嗔道。
“我哪里追L仔了？”他仿佛诧异又不解，拿出手机想翻出聊天记录自证清白，结果翻来翻去，他自己也奇道：“怎么当时和她天天聊天，还都是我开启的话题？”
晚饭后，我一个人随意散步于校园里，带着习以为常的孤独，和黄昏前慵懒的暖意。但是，他发来了消息，恰巧他刚吃完晚饭回学校，恰巧我正在散步，自然而然地，我走向他，就像此前无数次。他手里拿了一个玻璃瓶，我不确定是不是酒，问去时他却说是醋。我不信，接过来尝了一口，许是酒精浓度较低，第一口竟真有些酸味，我惊讶道：“真的是醋？你居然让我喝醋。”他笑，“怎么可能？”
我们走到了法学院，他说到上次来这里开会感觉楼层间的楼梯很有趣，我便要和他上去看看。至三楼，落地窗前列了一排皮椅，我和他相对而坐。他轻而易举地拉近皮椅，轻而易举地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忘记和他聊了什么，只觉得有些怅然。窗外是尚且明亮的天空，一团云悠悠飘动，小道上时而有人经过，不远处的操场上零落着来来往往的人。我想到昨天和他一起撑伞的女生。
此后，我和他看到一个长沙发，便坐了过去。左手边依旧是落地窗，盛满了天空，和此时已然暗下来的夜色与接连点亮的星光。室内只开了两三盏灯，轻洒下昏黄的光亮，悠悠荡荡弥漫于四周，没有过明，没有过暗，恰到好处。他生出一阵困意，便躺在沙发上睡了，我坐在他旁边，让他的腿放在我身上，感受到他均匀的睡着的呼吸声。不过几分钟，他忽而醒来，和我随意交谈，谈到前任，谈到我们，谈到和他一起撑伞的女生。
“本来想问你的，但又觉得，我没有什么资格问你，我们又不是那种关系。”我道。
“那是我师姐。”他笑道。我只觉略有些心安，一阵阴霾陡然散去。
他又谈到我的想法，似乎很想知道我对于这种关系的看法，以及对他的看法。
“感觉，你很不专一。”“要有证据。”“这都不用证据，直接感觉就知道。”“那你不想远离我吗？”“想过，”但是还是忍不住靠近你。后半句我隐去未言，拿起手机开玩笑道，“这就把你拉黑。”“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我想到曾和毛毛说过，因为忍不住接近他，只能模仿他的作风，抱着玩一玩的态度。为了他，可以改变自己的感情态度。“既然你是玩一玩，那我也就玩一玩。”他忽而笑道，“难道，你不就是喜欢我这种危险迷人的气息吗？”我推了推他的胸膛，“你又这样，我才不是因为这个喜欢你的。”他一脸好奇，我继而道：“我喜欢你是因为你性格中的欢脱。”他回道：“这个词用得好。”我提及那天在公园中，他赤脚踩在一地的树叶上，哗哗作响。我撇嘴道：“如果你只是油腻渣男，我怎么可能喜欢你？”他笑着低声骂了一句。我原以为对他的喜欢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但未料到他仿佛有一种魔力，将这点喜欢晕染开，氤氲于我的整个心间。忍不住见他，忍不住抱他，忍不住亲吻他，忍不住深陷于他周身散发出的暖融融的气息里。
我向沙发上躺去，月亮透过窗户映入屋内，打了一地的阴影，长方形茶几位于沙发前面，几面明亮，散发出生活的烟火气。“突然发现这好像我们在自己家里，你随意躺在沙发上，穿着居家的衣服……”他道。窗外的满月，窗前的绿植，米黄色的地砖，凉润的沙发，温热的他……有一瞬间，我亦希望这就是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家。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能不能久到刚好将那个似玩笑非玩笑的五年之约涵盖进来？
忘记说了些什么，他笑着骂我，我嗔道：“你又骂我，其他妹妹你都不舍得骂。”“你是懂作的。”“我哪里作了，我就是……”我拽住他的衣摆轻轻摇晃。“还会撒娇。”我怔了一下，虽然曾和他开玩笑地学过如何作，但现在的这些行为就像呼吸一般，自然而然地做了出来，有些希望他对我的各种行为，也是自然流露的，而非模板，非惯例，非套路，即使这一切都建立在他的无数前任的基础之上。
晚间回宿舍，他打开五年前弹的钢琴曲放与我听，不知是《梦中的婚礼》还是别的哪首，有些熟悉。“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有才的男孩子。”他大笑，“要飘了。”农历十六，满月当空，周身云雾缠绕，左右飘拂，时而遮掩一两丝月光。一地清夜月华，五年前的钢琴声和今夜的月色交融，分外和谐，令人想坐一摇椅上，就着长夜与明月，饮无数人间清酌。五年，似乎也未有那般漫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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