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五一回去,有颇多感慨。
(一) 回不去的启蒙之地
回老家路上遇见张着嘴的夕阳这次回老家,与以往不同,不再担心到大队(村上有小卖部的地方)去了,因为以前熟悉的住在马路边的“熟人”几乎全不见了,不再怕遇到过去的老师或是同学了。
90年代初,我上小学时,教室里满满的小朋友,印象中一个班级至少30几个人吧,学费大概是35块,后来升到42块,70几,小学毕业时100多点。学校里有五个班级,五间教室,连同中间的办公室,都整齐地坐落在一排,两边是教师的住所。
从一条主马路向北穿过去,有一条水泥路,最早是土路通向校园的大门,大门进去后路两旁都是水泥砌成的花台,种满了红色、粉色的月季,一到春天,花团锦簇。那时乡下很少有大簇的月季,基本都是小小的蔷薇,爬满果树的野金银花和家家房前屋后的栀子花,所以校园里的月季更显珍贵。
那条土路的两旁最初是田野,有小水渠、菜园和种满水稻的良田,后来被开拓成我们的操场,不记得上学时在这个操场上是否进行过体育运动,只记得每年春秋,从家里扛着大扫把,那种长长的竹条扎的,或者铁锹,来大扫除,铲掉有我们个头高的野草,扫除掉杂七杂八的土疙瘩,风风火火,热热闹闹,在尘土飞杨中大汗淋漓,记忆中挺喜欢这户外课的,貌似就叫《劳动》课,还有书本的。后来我上初中还是高中时,这块被我们汗水浇滴过的地方建了两个乒乓球台,一个篮球架,以及更大的公共厕所!
新的水泥沟渠教室门外,在花台中间有一些空档。课间我们就在这里跳橡皮筋,跳绳,跳方块格子,我记得我翻跟头很厉害,大家把橡皮筋套在脖子上或者举过头顶,我双手撑地,脚尖绷直翻越那根高高的绳。在寒冷的冬天,大家手插在层层叠叠的袖孔里挤油子取暖(一堆人几在一个墙角互相挤来挤去,通过摩擦产生热量)。想起那时候我们的衣服永远是很多层,没有羽绒服,没有保暖的棉袄,就是把所有能穿的都层层套叠在自己身上,秋衣薄毛衣厚毛衣背心薄棉袄厚褂子。冬天的冷很彻骨,我的脚总是在冬天开很大的裂口,从脚后跟到脚中间一圈外围,常常无法走路。冬天上学也很痛苦,窗户玻璃总是被呼啸的寒风刮碎,破报纸糊的像补丁,一块块的。
还是很受欢迎的栀子花大概上二年级时,老师常常要在下课后让我们抄写黑板的字,有点忘记是否是在搞扫文盲活动,那时我发现自己看不清黑板上的字,要靠抄同桌的,因为个子高,总坐在偏后的位置,每次都是最后写完,也并不清楚自己散光,视力不好,眼睛几乎就贴在书本上看,还记得后来看电视时,我妈总说我,你钻进电视里好了,离的这么近。一直到五年级时,我爸带我去城里的吴良材配了副眼镜,这眼镜至今还在,因为我并不爱戴眼镜,虽然从小散光,但至今也就配过两副眼镜,除了爸爸那副,就是大四那年在学校附近配了副轻便型的。因为不怎么戴,眼睛比较大,并不被别人认为视力不好,但是每次我只要一看书,看电脑,立马别人就会惊讶说,原来你视力不好啊。视力不好的我,常常在放学后,就着黄昏在外面,一边看着鸡鸭鹅进笼,一边写作业,等彻底天黑了,才进家门,点起煤油灯,后来有了电,瓦数也很小,橘黄色的光很微弱。
现在的小朋友在我后来的家那时同班的一位同学是数学老师的女儿,不用做农活,生的皮肤很白,就很羡慕。那时的理想也是希望自己以后能做个老师,教书育人。大学毕业时却对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工作生涯没了向往,考了的教师考试也因为没有积极去试讲而过期,到34岁时忽然就想上岸做个老师,奈何上海要求严格,因为各种事务也耽搁了,终究是与最初的梦想擦肩而过了。
小学里接触了书,认识了字,打开了神奇的世界之门,这算是我如今坐在大城市里的一角写这篇文字的起点。而我语文的启蒙是一位刘老师,就住在主马路边上,后来我读高中大学回去时,还总害怕碰到,不过总归碰到过,他们说我上学时表现还可以,而我其实不太记得了,我只大约记得小学的成绩并不好,数学还考过20分吧,那天我没去领卷子,貌似赶上插秧还是收割水稻,我请假在家里干活,这事儿在初中还有一次,是化学,我考了16分,我也没有去,在地里干农活。上大学前的我一直很内向,怕见老师,怕见同学,不知道说什么。
结婚后每两年回老家一次,都是冬天,偶尔去学校,是落寞的寂静的校园。后来听说教我的那些老师们都退休了,退休工资令其他普通农民眼红,据说很高,其实想想,现在条件是好了,但是当初教我们的时候,是很辛苦的,也是极度负责任的。再然后,听说学生越来越少,有时候低年级三个年级在一起上课,因为人数太少,加在一起才十几个。周围的年轻人要么去了市里,要么去了外地务工,孩子都不在老家了,上学的几个也就是为数不多的留守儿童。
这个五一回去,堂弟结婚,正好春节应该回来过年时,因为疫情倡导原地过年,我们没有回,而我也想带娃看看家乡的春夏之交,于是就回来了。堂弟家就在马路的另外一边,我带娃无聊时便说去学校看看,大姑说小学没了,被私人承包,现在做了幼儿园,很大。校长已经去世,刘老师也搬走了。
现在校园的门已经往前延伸到靠近马路的地方了,我重又踏上这方熟悉的土地,看到还是那一排房子,只是教室粉刷了颜色,操场变成了绿色,教室门前是滑滑梯,跑道,一切都很恍惚,我上学时6岁,如今35岁,差不多30年过去。我不是一个特别爱回忆过去的人,因为过去的每一步都是当初最好的选择,而当下是我最好的时光,但是,站在诺大的校园里,那一刻,我内心还是有些起伏,想着要写一写家乡的人与物。我明白,我回来的次数会越来越少,而它们在我人生中的零星记忆也会随着它们自身的消失而渐渐寻不见踪迹,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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