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女儿想您了！

 

爸，女儿想您了！

                      -----写给天国里的父亲

      好像是在一个阴霾的黄昏，我走进咱家小院，见西屋的灯亮着，门开着。走进屋，却看到屋里空荡荡的。返身出来，见东屋门前散堆着一些柴禾，心想一定是爸爸您又上山砍柴禾去了。赶紧进东屋，果然看见您在地下走来走去好像在忙着什么。我问您：“爸，我给你做饭吧？”不记得您当时说了什么，好像没等我将瓢里的水倒回锅里，您已经急匆匆走出了咱家小院。我赶忙追出去喊您，窄窄的街道上黑漆漆空无一人，忽然感到有点儿害怕，猛一惊，我醒了，方发觉刚才的一幕是在梦境中的。

      爸爸，今夜女儿又梦见您了，于是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觉;爸爸，今夜女儿又想您了，于是泪水再次夺眶而出，滑落到枕边，浸湿了被角。外面，万籁俱寂，女儿的思绪却飘出了很远，很远······

      爸，女儿对您最初的记忆便是您脸上扎人的胡子。记得儿时的我常和弟弟两人在咱家硬邦邦的炕头上乱跑。您每天一从外面回来便来到炕边一把一个将我们搂过来亲，胡子扎到了我的小脸，很疼。于是见了您便怯怯地害怕，怕您脸上那扎人的胡子。爸，现在回想起来，女儿还常常沉浸在您当年留给我的那份用胡子扎疼的爱中。

      爸是个忘性很大的人。记得一次您肩上扛着一袋白面从外面回来，将面放到了柜子上。您摘下眼镜后从兜里去掏眼镜盒，却意外的在兜里碰到了不知何日在供销社买东西时找下的一块水果糖。您笑眯眯地坐在炕沿上，一边仔细地剥着早已和糖块长在一起的糖纸，一边说：“你看爸爸，早就忘了，什么时候找的一块糖。来，你们两个一人一半！”于是我们姐弟俩个馋馋地凑在您胸前，眼盯盯地看着您将一块糖搁到牙齿之间“嘎嘣”一声一分为二，然后，分别塞进我们嘴里。爸，那时的糖块真甜，还明晃晃地耐化。半块糖噙在嘴里必须小心翼翼地吃，惟恐一不小心用牙咬碎了，或者一不留神咽回肚子里。要让糖块甜甜的一点一点化在嘴里，香香的一丝一丝融进心里，才算吃得开心。爸，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水果糖还是那么香甜。

      后来，我上小学了。由于村子小，只能读到小学四年级便不得不到十里之外的乡小学读五年级。开学那天，眼看母亲为我备好了行李，本以为爸爸您会送我去上学，没想到你却根本没有送我的意思，因为铺盖卷您已托付给了一个已经上路的大人了。眼看着希望已经落空，我一个人背着书包站在村口望着通往山外的石头小路只急得哭泣。您见状，非但没有安慰我，反而严厉斥责我没出息。万般无奈之下，我脸上挂着委屈的泪水，终于硬着头皮第一次一个人迈出了通往山外的小路。当我走出老远再回头张望时，却看到您和母亲还站在村口远远地目送着我······

      爸，当年的您是多么固执啊！但是，正是您当年的固执才教会了女儿今天的坚强。在之后的人生道路上，我越来越深刻地读懂了爸爸您当年的良苦用心。您当时看似的不近情理，却是给女儿上了人生第一课：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后来，随着我一天天长大，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长地伸出山外，伸向远方。但是，无论女儿走向哪里，父亲您总会隔三差五地给女儿往学校送来您辛苦拼凑的伙食费，还有母亲为我精心烧烤的干粮。寒来暑往，年复一年，面对日益窘迫的 家庭境况，经济总是拮据的您却从未让女儿因兜里没钱而难堪过一天。

      记得在等待毕业分配的那些日子了，看到别的同学为了能留到市里并求得一份好工作，纷纷托亲靠友拉关系走后门，我心里那个急呀！于是有意无意在您面前发牢骚。当您听出了女儿的话外音时，三言两语便打消了女儿的“非分之想”。您的话女儿至今仍记忆犹新：不正当的路径咱不走，不该求的人咱不求。于是，接下来的一切只有女儿听天由命独立面对了。说实话，昨天的路是难走了一点；坦白的讲，当年女儿心里也确实充满了对您这个父亲的不理解甚至是怨恨。但如今再回首那段辛酸往事时，心里感受到的却是一笔不小的人生财富：前方的路，更多的时候，是逆境逼出来的，是自己闯出来的！

      再后来，女儿也有了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也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但是，还没来得及等女儿回过神来孝敬您，您一直都很硬朗的身体却突然之间病倒了。记得和四姐去医院看您那回，四姐留下看护您，我回来上班。当时您一直走出病房走出医院目送我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爸爸，命运真会捉弄人，当弟弟东奔西走为您筹集高昂的手术费时，女儿的家境却捉襟见肘，竭尽全力只给爸爸您凑了微不足道的500元钱;当您手术之后正需女儿悉心照料时，女儿却生下了自己的儿子，一天也未在床前侍候您。爸爸，女儿一想起这些心中便愧疚不已。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女儿我，儿子养了，恩也知了，却未来得及报恩，您便永远的走了。

      记得最后一次见您，是在儿子出生后55日那天。那天晚上，弟弟急匆匆来婆婆家找我，说父亲您病危。次日一大早我便带着襁褓中的儿子回家了。一进家门，女儿便看到了病入膏肓的父亲您。您浑身已瘦得皮包骨头，两眼深深地塌陷下去,与往日简直判若两人。您强打精神半躺在炕上，一会儿要睡，一会儿要坐。女儿来到您面前，握着您干瘪而冰凉的手，看着您似睁非睁的双眼，只说了一句：“爸爸，您能看见我吗？”当时您硬是从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来，吃力地冲女儿点点头。您当时已有几天不曾进食了，看见我公婆来看您，您用手指指炕，示意他们坐下。看到家人为他们沏的茶水，您想喝，可是母亲用小勺刚喂进您嘴里一点点，水便从嘴角流了出来。爸，短短几个月，您怎么就成这样了？当时的女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悲痛硬是不让泪水掉下来。待出得屋来，在院子里便是一阵嚎啕大哭。爸，看着您难受的样子，女儿心疼啊！

      就在当天夜里，爸爸您便去了。听到全家人凄厉的哭声划破死一般沉寂的夜空，女儿和自己襁褓中的儿子却被弟弟反锁在西屋。女儿再见到您时，您已经是全身冰凉的躺在了炕头的木板上。看到彻底摆脱病痛折磨的您，女儿跪在您跟前哭到撕心裂肺，爸爸，您听到了吗？

      爸，当年您凄风苦雨般孑然离去，让女儿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生命的概念在心底进行了诠释：

      生命是枝头绽放的花朵，但花开自有花落时，无论多么鲜艳，一旦凋零，留下的只有黯然神伤；生命是枝头嬉戏的飞鸟，但飞来自有飞走时，无论多么鲜活，一旦消逝，留下的唯有凄凉落寞。生命如歌，生命如虹，生命如冷月下的清风，生命如静水中的涟漪······

爸，女儿想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