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燕归来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每每读到这里,我总会被一种忧愁擭住,一种莫可名状的心绪慢慢升起。我既无法将其排遣于外,又不能将其深藏于内。它像掠身而过的阵风一样没有轮廓,没有重量;也许,它是《善哉行》中所说的“忧来无方,人莫知之”。我姑且称之为“闲情”。
譬如王国维眼中以血书就的后主词,虽有“释迦基督担荷人类罪恶之意”,却也往而不反地、永不回头地扎进了滚滚东逝的春水中。“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一曲触怒龙颜,主观词人也天命不保。
于是,有人说:“闲情,只会惹来颊上几滴清泪,眉间一段新愁,这又有何益?不如过滤掉眼中的情意,换用理性的目光,知道花开花谢各有时;红颜逝去、生命凋亡也是无法拒斥的自然之理。”想通这一层,是不是心中那薄雾状、挥之不去的忧愁有所弥散?理性有如一道光,驱散雾霭,让一切大白于天下,成功稀释了上千年来古人无法化解的浓愁深情。
但这被化开的情,还能蘸着写出“无可奈何花落去”这样的字句吗?尼采曾用极大的轻蔑力,去贬低来自生活帷幕下的幸福、快乐、温馨、亲近等所有美好的词汇,在这种极大的轻蔑力中体会另一种力量——狂飙突进、涤荡一切,以把握生活的本质。虽然他手指前方,说:“喏,这就是生活的本来面目,你们这群可怜的、被蒙蔽的蝼蚁!”但他首先摧毁的便是自己的生活。
此后的哲学家们再也不会这么孤注一掷地为理性抛却生活,罗素、萨特便是最好的例子。在罗素的一生中,有三种不可遏制的追求——一是对真理,还有就是对自由和爱情不可遏制的追求。几何学中讲三角形时最稳固的一种构建方式,在罗素这里,真理、自由和爱情就构成了这么一个坚固的三角形,同时他也启示我们:不要试图到真理中寻求关于自由与爱情的答案,因为这里不需要这么多理性。
“似曾相识燕归来”,晏殊以一种圆融的关照打量宇宙,如是对我说。在人类这种奇特而又复杂的生物这里,闲情与理性应该是各司其职的:前者能够让我们在丛林的月光下徘徊歌唱,后者则及时将我们从小园香径中拉向现实生活,并永远散射着澄澈的光,普照这暂时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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