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

循迹

侦查是罪行的还原，是一次与行凶者的神交。

事件篇

这是一桩再普通不过的凶杀案，案情简单，结案顺利。嫌疑人几乎是束手就擒，乖乖呆在原地等人来抓的。但耿耿总是觉得有些不妥，并不是说破案太轻松不过瘾，而是隐隐得感到有些地方不对劲。

警方接到报警电话，说某地发生了凶案，耿耿于是带着小想赶去案发地。小想是个刚从警校毕业不久的女孩儿，耿耿觉得他心思缜密，是个可造之才。最要紧的是小想有想像力。耿耿讨厌那种被逻辑囚禁的侦察方式。犯罪是需要想象力的。就这点而言，和艺术很像，是在创造。

耿耿和小想到达案发现埸时，被害者己经不动了，双眼空洞得瞪着，没有焦点，一只手无力得按在胸前，一把沾血的刀掉在一旁，即便是个没有医学常识的人都能知道这个人己经死去。他的一只手奇怪得指着前面，顺着手指的方向，一个少年坐在一张残旧的椅子上。

耿耿仔细勘察了现场，没有任何发现。这是一间废置的村屋，一些被人丢弃的旧家具横七竖八得堆成一堆，只有一张椅子是完好的，就是那个少年坐着的那张。被害人倒在一个角落，被指行凶的少年在几步之外，法医判断，是第一案发现场，没有疑点。不过耿耿觉得现场的那个少年有些反常，虽然那时还没被认定有嫌疑，但面对一具死尸，既不是过于镇定，更没有一丝慌乱，正常得有些反常，就好像无视那具尸体存在似的。而小想则注意到被害人的遗容异常平静，瞪着的双眼也不太恐怖，而且嘴角微微翘起，好像在笑。

耿耿并不认为小想太过主观，因为他也觉得现场弥漫着诡异的气氛。

不用寻找案发第一现场，不用一一排查嫌疑人，更不用费力通缉抓捕，连凶器也确凿无误——是一把新刀，只有嫌疑人的指纹，是正面袭击，凶器插入的角度也无可疑，而且法医也证实，死者死于心脏中刀，几乎是一刀毙命，只有一个伤口，也只有一个致命伤。在现场置身事外的那个少年已经认了罪，警署的上层认为不应为确凿的事实再费时费力，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案，已下令结案。

不过耿耿觉得这件事有点古怪，颇多疑点尚不明朗，况且他的手头也没有其他案子要跟，所以他决定继续追查。

首先，报案的是住在附近的一位老伯，他说他看见那天上午被害人和嫌疑人一前一后走进那间村屋，中年人走在前面，少年走在后面，但既没听见打斗声，也没听见呼救声，虽然那位老伯已年逾古稀，但他肯定自己的听力绝无问题，后来他也没太留意，直到下午他去那间村屋喂流浪猫，才发现出了事，于是赶忙报警，据他说那时那个少年已经这样坐在那儿了；第二，小想问过鉴证科的同事，被害人衣着整齐，指甲内没有任何嫌疑人留下的衣物纤维或皮肤组织，身上除致命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伤痕，或者中毒、服用安眠药的迹象，另外，现场虽然凌乱，但也不像由打斗导致。也就是说，被害人和凶手之间也许真的没有发生过肢体冲突，怎么会呢？正常情况下，一个人受到袭击而反抗是本能的反应，这点有些可疑。

更令人头疼的是警方至今找不出凶手的杀人动机。耿耿调查过凶手和被害人的背景，完全不沾边——凶手是一个学生，在学校风评良好，成绩中上，只是不太爱理人，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装酷，这也没什么稀奇；被害人是一家日资公司的部门经理，四十出头，妻子在银行工作，有个女儿刚念小学，是那种安分守己，工作了十几年混了个中不溜的角色，人缘还不错，同事邻居都说他是个好好先生，只是最近的财政状况不是太好，买卖期货亏了很多钱。两人没有亲戚关系，生活全然没有交集，估计在大街上打过照面都不会记住对方，而且同凶手和被害人相熟的人也都被分别查问过，都说没有什么印象。如果一定要在两人身上找出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非常普通，一个是普通的上班族，一个是普通的学生。

耿耿曾怀疑凶手和被害人的妻子有什么特殊关系，因为他查到被害人在事发前几个月买过一份保险，直接受益人是他的妻子，一旦他意外身故，他的妻子将得到巨额赔偿。即便没什么必要，耿耿仍旧查实了被害人妻子的不在场证明，案发时她在上班，超过十个人可以证明她并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但如果她和凶手串谋，她的不在场证明也并不可靠，不过耿耿看着被害人妻子的相片又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可笑，照片上是一个略胖的中年妇人，毫无造型的短发，乏善可陈的睑孔，加上有些过时的衣着，不丑，但绝对平凡，虽说人不可貌相，但实在很难想象她会和一个苍白清秀的学生有什么暧昧关系。

小想提出的可能性是“交换杀人”，也就是说两个人互相为对方除去自己想要杀掉的人，因为被害人与凶手没有关系，所以很难从动机方面找到行凶者。但这也说不通，交换杀人的目的就是隐藏行凶动机以掩人耳目，逃脱警方的抓捕，而此案的嫌疑人在行凶后有很多时间和机会可以逃脱，因为据法医说，他们到达现场时，死者起码死了超过六小时，全身都开始发生僵硬的情况，也就是说凶手杀了人之后在原地停留了超过六个小时，而且据当时的状况，如果耿耿他们不到，他还会继续在那儿坐下去，好像等着人来抓似的。耿耿一边嘲笑小想推理漫画看多了，一边发现又多了个疑点。

这个案子绝对没看起来那么简单，耿耿合上档案，一双捉摸不透的眼晴浮现在脑海中，也许我该再去见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