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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个脾气很臭的老爷子。

每次住院，都势必跟陌生人吵上一架。老爷子血小板低，前几天输液，新来的实习护士没给老爷子压棉片，说不用摁。老爷子一下就来气了，把小护士狠狠数落了一番，说她不负责、不专业，吓得小护士呆站着不敢吱声。

老爷子虽然身体不好，吵起架来声音倒响亮得能穿透整个住院部17层。深知老爷子脾气的护士长一听就知道又出事了，匆忙赶过来安抚，没想到被老爷子一股脑儿安了连坐之罪，指责她没教好小护士。最后护士长只能在墙角陪着小护士一起挨骂。

生性忠厚的外婆在一旁，根本劝不住炮仗般的外公，又急又躁，只好摔门出去打电话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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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个很挑剔的老爷子。

医院的饭菜不对老爷子胃口。我妈跑遍了医院周边的餐厅，每天变着法儿的打包三餐去医院。

平时在家吃饭，因为牙口不好，还不能吃糖，老爷子的饭菜都得单独煮，每顿必有肉有菜有汤。如果咸了或者淡了，或者肉筋没有挑干净，总免不了要批评两句。

我妈只好在旁边陪笑脸打哈哈，说怪自己厨艺不好，五十几岁了难免眼花手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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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是个很固执的老爷子。

虽然不出门，但对外面世界的事情却极度关注。每天的天气预报是不能落下的，不仅中央台的不能落，地方台的几点几分在哪个频道都记得比闹钟还准。如果你查到的气温和他看到的不一样，会反复求证，要么说服你，要么怪电视台播得不准。

外公的固执还体现在极端的守时上。我如果是晚上八点的飞机，他会从两点开始就坐立不安，午觉也不睡了催我收东西，每隔一小时会确认下出门的准备工作。五点钟一定开始赶人。

从出门到机场到返程，老爷子还会掐着点儿的打电话检查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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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还是个复杂的老爷子。

外公有时像孩子一样。我妈送完午饭到医院后，外公会眼巴巴地问一句，那你晚上还来不来看我一下啊？

外公特别爱操心。虽然自己吃饭没胃口，却一定惦记着我们哪个菜没吃，不要顾着回信息把饭放凉了。

外公还很精致认真、讲究仪表。定期要剪头发剃胡子，八十岁的人皮肤还紧致得看不到褶子。

外公有着刀子嘴豆腐心。年轻时和我妈吵架，把她气得离家出走，晚上会炒上一大锅我妈最爱的蛋炒饭等她回来。

外公高智商又心思活络。化学出身自学成了机械工程师，拿着一大张工厂设计图跟当时小学生的我讲解每个厂房设备。即便现在，依然对每种药品的成分功能、制作工艺倒背如流。

外公永远记得我爱吃的菜是哪几道，喜欢跟别人吹嘘我有多优秀，对我的顶嘴笑嘻嘻地照单全收。

无论我在哪个国家哪个城市，他永远会知道那里的天气。而外公笑起来，就是最灿烂的晴天。

我的外公，倔强地不肯服输的外公，像秤砣一样牢牢稳住了这个家。

我的外公，翻着辞海给我取名字的外公，哪怕多一天，我都愿意陪着你。

2018年1月4日 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