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姓王，二十七年前考上了大学。那时候的农村，能考上大学，就意味着跳了龙门，吃了“皇粮”而从此不用再与大粪为伍，因此是非常荣耀的。他的父亲特意为他办了几十桌的升学酒，并为此欠了许多债。
他终于大学毕业，分配到本镇的中学当了一名老师。因为王老师在大学里是专修中文的，所以很当然地他便执教语文。这一教，便教了二十又三年。王老师从一个意气风发的、万人景仰的天之骄子，熬成了如今二毛萧疏的中年。眼看那些当年被老师们认为是“孺子不可教也”的、也曾经被他认为是没出息的同龄人，一个个都盖起了小洋楼，开起了小汽车，甚至有好多都当起了爷爷，王老师那个悔啊！恨啊！
悔归悔，恨归恨，可自己是个老师，是国家和人民寄予厚望的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自己的本份工作还必须得做好。王老师一想到自己的工作是那么伟大而任重道远，只得强作精神，重复着他已经重复了二十三个春秋的重复。
王老师的儿子今年也考上了大学，乡亲们也来祝贺。大家都夸他的儿子聪明，前途无量。王老师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热，火辣辣的，不知是喜、是忧……他只在心里念叨：“当年我比他考得还好，但愿他以后不要当老师……”
那天晚上，王老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儿子端坐皋比、手执夏楚，威然可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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