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群里聊天,有人发了这么一道选择题:
一个暴风雨之夜,你开着车经过公交站,站台上有三个人正在焦急等车:
一个是浑身发抖的老人,必须尽快去医院;
一个是医生,他曾救过你的命;
最后一个则是你的梦中情人。
你的车里只能坐下一个人,现在,你要做出选择,带上谁?
我想着这是一个心理测试题,像我这种好色之徒毫不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选择带上梦中情人。
不料一会给出了答案,却很是出乎意料:
选择至少有三种,理由都充分。
带上老人,因为人都有恻隐之心;
带上医生,因为人都有知恩图报之心;
带上梦中情人,因为人都有为自己谋取幸福的心。
而无论你做出哪种选择,都会留下遗憾。
当然也会有完美答案,我也为之拍案叫绝:
为什么这三种选择都不完美呢?
原因就在我们自己身上。无论做哪种选择,车里永远都有一个“我”,我不会下车。因为有“我”,所以我们只能再带一个。
如果我们无“我”呢?也就是说,为何不是我下车,让医生带老人去医院,我陪伴梦中情人一起等公交车?
显然,这是个绝妙的办法,办法的玄机只是“有我”转换成“无我”而已。
所谓“有我”就是一切以自己为中心,以自己为出发点,不肯放下“我”。正如你不肯下车,就不可能有完美答案一样。
可是伴随的引申就让我有点愤怒了:
“有我”最突出也是最可怕的表现就是“傲”。
人生千罪百恶皆从“傲”来:
身为子女如果傲慢,必然不孝顺;
身为人臣如果傲慢,必然不忠诚;
身为父母如果傲慢,必然不慈爱;
身为朋友如果傲慢,必然不守信。人心是天然的理,天然的理精明纯净,没有纤毫污染,只是有ー个“无我”罢了。胸中千万不可“有我”,“有我”就是傲慢。古代圣贤的诸多优点,也只是“无我”罢了。“无我”自然会谦谨。谦谨是一切善的基础,傲慢是一切恶的源泉。
“有我”是恶,“无我”是善,“有我”是良知不明,“无我”就是致良知。当我们放下“有我”,不要以自我为中心、为出发点,就会发现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物质上,你都会得到更多。
我怎么也没想到,一个选择题嘛,却把自己推到了审判席上,被打上了“恶”的烙印。
叔可忍,婶不可忍!
(二)
回到原题,我相信,在一个暴风雨之夜,还必须要出门的人都有着自己肩负的巨大使命,即使你想步行丈量暴风雨之夜的街头,也必须尽快,因为有可能一会儿雨就会停,也有可能风雨成灾,你出去了就回不来。
所以,假定老人是因为病情而混身发抖,为何没有家人陪伴,为何不选择打车,而偏偏选择了等公交?老人一定有他的难言之隐。
医生在等公交要去向哪里?是去医院?还是出差?还是去参加会议?为何不自己开车去而要等公交?但很明显,医生有他自己的重要事情待办。
梦中情人要做什么,我们暂不做假定。
而我呢,在暴风雨之夜开着车出门,我也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不得不做,有可能是科室要加班,也有可能是有朋自远方来,我得去机场接他(因为题里有梦中情人,就不假定去接孩子或老婆了)。
可是,自从往那个站台瞥了一眼,我就仿佛全知全能,瞬间替所有人做了决定,我忘了自己有重要的使命,果断弃车,陪情人一起等公交(哈哈,我原来自恋的以为我去了情人就要跟我走,却没想到的是,我见了情人就忘了自己要做什么),然后想当然的以为医生会开车载着老人去医院。
完美!
可是,你问过医生会开车吗?问过医生愿意送老人吗?问过老人的意见吗?即使医生要去医院上班,医生目的地就是老人要去的医院?你忘了自己开车出门要做什么?那明天呢?
(三)
你能这么理直气壮的做出决定,原因只有一个:你是出于好心,出于善良的愿望。
可是这世上偏偏有很多事仅凭善意是做不了的,良知有用,未必处处管用,甚至刚好相反:有很多人会打着善的旗号去做恶,这个时候能力有多大,毁坏就有多大。典型的就是弱智的父母出于好心粗暴干涉子女的绝大多数事情;一些捐款捐物的慈善壮举轻易就冲垮当地脆弱的产业命脉,造成更多的人流离失所,加入了靠慈善才能存活的队伍;强势的政府为了建设美丽的城市,暴力赶走一批又一批人。
古今中外,人类历史上有无数的沉痛教训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做恶有很多种,其中之一就是剥夺了对方的自由意志,去替对方做决定。
于我而言,我只愿做一个有克制的好人。我克制自己的善心,当对方不需要时,我不会主动去提供帮助。我从来不会认为,我好心的出发点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带来好的结果。
回到这个题,当它仅仅是一个选择题的时候,你可以选择弃车,陪情人等公交,让医生开车载老人去医院。但你一定要知道,即使医生和老人都同意这样做,你也已经是在用道德去绑架了对方。这些我虽然不赞成,也不会太反对,只要不是我去绑架、只要不绑架我就好。
(四)
可是,当它进一步引申成“有我为恶、无我为善”的时候,它几乎就不再是一个好玩的或纯粹的选择题了。
面对这个题的时候,绝大多数人不会想到那个完美答案,而按它的引申,这些人都是有我、都是“恶”的。无形之中,这道题审判的是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如此而言,你是一个恶人,你居住的环境也是一个恶的环境,你所在的国家也是一个恶的国家。这个,你不恐惧吗?
而那些少数做对题的人,是“善”的人,可是,知与行并非一回事。真有这么一个场景,你会果断弃车吗?很遗憾,这些“善”人中的绝大多数又成了言行不一的伪君子。
那么,假定你真会弃车,你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这个城市里,有大富之人,但也始终有人挣扎在生存线上,你知道他们的存在,但你却依然开着车过着豪奢的生活,而没有把自己的钱分给他们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这是为什么?
(五)
显而易见,你还是做不到无我,因为一个人不可能无我。
如果真的做到了无我,你收入的每一分钱都要想方设法分给比你更需要它的人。世上没收有这样的人存在。
如果真的无我了,良知又从哪里发出?
今天的心理学也早已证明,自我的强大是一件好事。只要克制自己,不替对方做决定,就已经守住了基本的不做恶底线。
致良知,是让自己有选择的智慧,却不是替别人做选择。用良知替别人做选择,是道德绑架,是恶。
综上,有我才可能有良知,才可能有善,无我到替对方做决定的地步一定是做恶。
以未完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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