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乐斋日记
马少军
2020.5.8
今天是世界微笑日,后天就是母亲节。在这充满温情的日子里,我看到一则触目惊心的新闻。陕西省榆林市靖边县,一个亲生儿子,用架子车将老母亲推倒荒郊野外,找到一个废弃的墓穴,活埋掉了。
在走到那个墓穴跟前的时候,不知道妈妈心里是怎么想的,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觉得我不敢去想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
昨天我在学生的考卷里看到一篇文章,里面写道,儿子患了病,妈妈心急如焚,背着他找了好几家诊所,都没有得到治疗,在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又背着他穿过一大片麦地,去找另一家诊所。作者说,在茫茫麦地中,母子两人如一艘孤舟航行在大海之上,感受到了孤独和绝望。
我也经常想起小时候感冒了,妈妈陪坐在我身边,烧开几暖壶水,给我一遍一遍擦洗热敷,经常要熬到天亮,才能退烧。冬天炕冷,她担心冻了我,让我趴在她身上睡觉,结果养成了习惯,到长很大了,我还是要爬在妈妈肚子上睡觉。妈妈现在来城里给我照看孩子,没想到二宝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到夜里也要趴在奶奶的肚子上,才能安心睡着。
之所以想到自己的妈妈,是因为谁都有妈妈。有一年和几个朋友聊天,有位朋友说到自己四十岁不到的一个人,父母都已不在人世了,而每每想起这事,他心里都恓慌得紧。
时间无情,母子迟早要失散。但新闻里这个苦命的妈妈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要把她送进幽暗的地府。或许在那去的路上,经过了几块农田,那是她年轻时候劳作过的地方,早出晚归,在地里刨食了多少年,才把孩子们拉扯大,现在老了,干不动活了,儿子这是要带她去看病吧?
在被儿子推进那个幽暗的洞口时,妈妈可能一下子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儿子这是要自己的命。活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灯枯油尽,她可能什么都能料到,但就是没有料到,儿子会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送葬。洞口内外,阴阳两隔。临行之前,她一定看了一眼儿子,因为就是这双眼睛看着他一点一点长大的。她可能也不想马上就走,挣扎着拉了一把儿子,因为就是这双手,把他一点一点拉扯大的。
母子一场,就这样作别。哀莫大于心死,妈妈的心,一定会在她死之前死掉的。
儿子在填埋了最后几锨土之后,可能累了,蹲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背影越拉越长,也越来越小,这将是一个载入史册的人。鲁迅先生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地步。”他这是少见多怪了。如果他当时能看到这凶残的行径,阴险的辣手,不知该作何想。
以上是些断断续续的杂感,因为我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后天就是母亲节了,想起了两首诗,录在这里。
游子吟
孟郊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思 亲
贯云石
天涯芳草亦婆娑,
三釜凄凉奈我何。
细较十年衣上泪,
不如慈母线痕多。
写完了今天的日记,回头看完那条新闻,知道这位可怜的母亲没有如儿子的愿,被警察救了出来。她最担心的,是怕儿子被重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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