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七

昨天是外婆去世的第七天。

一大早，我们一大家人去外婆的墓地烧了头七纸。

回想起外婆在世的最后几个月，是在以前爷爷工作的煤矿家属区度过的。

这个不大的国营矿区家属区，在八九十年代煤矿效益好的时候，曾经住过矿工和家属近万人。

随着国营煤矿的改制和煤炭资源的枯竭，煤矿已经在几年前关闭了，为数不多的工人也分流到其他还在开工的煤矿。

在我小的时候这里就是天堂。

天天和几个弟弟、邻居小伙伴们在家属区边上的沟沟壑壑玩，摘野浆果，烤麦粒，打土仗，在矿上的大澡堂游泳。

那时候全矿区只有后面一台电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看霍元甲。

没电视看的晚上，在家门口的桐树下铺张凉席，我们几个孩子打打闹闹，躺在席子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每晚都是睡着了，让大人抱着回屋的。

每天早晨都是感觉，昨晚一闭眼再睁开眼，天就亮了，那时候睡得特别香。

现在，留在那里的老邻居已经非常少了。

我们曾经住过的地方，也标记着“危房、请勿靠近”。

不过，走的哪里，都有熟悉的记忆，都有亲切的味道。

只是，我们最亲爱的外婆不在了，留给我们的只是回忆和泪水。

外婆的葬礼办的简单而隆重。

我们这里是近挨着黄土高原的矿区，还可以土葬。

外婆身体不好住院后，回家一直卧床不起。

家里人都有预感，九十多岁的外婆的身体已经是越来越虚弱了，能陪我们的日子不多了。

早在二十多年前，爷爷就离开了我们，在那以后，舅舅和爸爸他们就早早的给外婆准备了寿材，也是让老人安心，让老人知道后事儿女们早就有安排，不让老人再操心，好好的颐养天年。

二十多年前，爷爷走的一幕幕我还记着，可一转眼，就在上周星期天的中午，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

外婆走了！

我们忍着悲痛，赶紧回去送外婆。

回到外婆家，一进门就在头上系上了白色的孝布，外婆就躺在那里，哭声和泪水瞬间就止不住了。

磕头、烧纸，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外婆已经走了。

舅舅已经请矿区红白理事会开始准备葬礼，按风俗从去世这天算，第三天的清晨下葬。

家里人一边沉浸在沉痛的气氛中，一边又各自分工帮着安排后事，只是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流下来了。

外地的亲戚和我们这些孙子孙女一家家的，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晚上，因为舅舅和妈妈都六、七十岁年纪大了，我和弟弟们给外婆守灵。

第一个晚上在家里设的灵堂，有些弟弟妹妹路远还没回来，我和表弟轮流守着，点香烧纸、凌晨放炮，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第二天中午，外婆的灵堂遵照当地社区的安排，安放在家属区大门边上平时是菜市场的一个大棚内。

下午三点半接贡，孝子们从停车场逐一去迎接前来祭奠的亲朋友好去灵堂，将贡品献在灵堂的贡桌上，花圈摆放在灵堂两侧。

晚上七点奠酒，请来的乐队奏响深沉的哀乐，伴着哀乐亲人离别的哭声和止不住的泪水弥漫着，前来祭奠的亲朋好友纷纷向离去的外婆祭拜叩首，孝子们男左女右跪在灵堂两侧，向祭奠的亲朋好友磕头还礼。

让我非常震撼的是，有许多舅舅的同学、同事头发都白了，有些人明显是有心脑血管病症的后遗症，走路都颤颤巍巍的，但是依然毕恭毕敬的叩首下跪，随着哀乐三叩九拜。

以前，我见过许多奠酒的场面，有些人就是简单的上一炷香、烧纸，磕三个头，有人却来来回回的叩首、下跪，就是人们所说的三叩九拜，虽然我一直没看懂，可这一刻，看着这些年迈的人那么虔诚的叩首祭拜，一次次的下跪，一次次的叩首磕头，不禁让我泪流满面，这就是最朴素的人和人的情感，不用语言来过多描绘，人心就能感受到那份赤诚的友情和亲情。

我多希望时间能够倒回去，让外婆还在，哪怕是躺在床上，也让我再给外婆喂一次水，再轻轻揉揉外婆枯瘦的手背，陪外婆说说话。

哀乐终于停的那一刻，我们跪坐了两个小时，舅舅妈妈起来后都站不稳，我也是膝盖酸痛难耐，可我知道这可是我们陪外婆的最后一个晚上。

起风了，降温了，深夜越来越冷。

我们让妈妈和几位姨赶紧回去休息，可大家都伤心的不愿离去，劝来劝去总算是哄回去休息了，毕竟她们都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了，不敢再劳累了。

帮忙的人们非常有心的给守灵的我们准备了一桌酒菜，我们几个小辈陪着舅舅和姨夫边喝边聊，话题都是外婆，那一刻浓浓的亲情伴着烈酒驱散了春夜的寒风。

后半夜，我们劝舅舅姨夫去休息，他们就在灵堂边的条椅上凑合着睡了，我们几个兄弟、妹妹聊着轮换着睡会，我在五点多也睡了一会。

早晨七点半，所有人吃过简单的早饭，开始入殓，穿着孝服的家人们围着、哭着送别外婆。

八点半出殡，九点多到墓地，在挖掘机师傅和亲友们的帮助下，一个小时后，我们那慈祥的外婆就永远的安眠在这片黄土地了。

大家回去后，请亲朋好友和帮忙的邻居们吃饭，孝子们要给敬酒答谢。

据说请来的餐车大师傅们做的酒席非常丰盛，只是我太困了，没有去敬酒回去补觉了。

一转眼，七天已经过去了。

按习俗，从老人离世开始，每隔七天烧一次纸，一七、二七一直烧到七七，也就是尽七纸，最后再烧百天纸。

等到三年后，根据各家的情况，可以选择过三年。

过三年可以立碑，也可以不过、不立碑。

在三年后老人离世的那一天，家人去烧纸寄托哀思后脱去孝服，这是永恒不变的。

安息吧，我的好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