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河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暴涨的，好像是先试探性地涨几寸，再涨几寸，后来直接敞开襟怀，涨得河水滔滔。
临河的柏油路面，尤其靠近海峰路桥附近，坑洼不平的地方较多，雨水汩汩漫流过来，便会在那低洼处形成一沱浑黄的积水。
这个月的月初几天，雨也下得迅猛，我赶着去境主庙泄洪口看“瀑布”的那天，龙眠河已经快要吞掉落水桥了。
今天的水还没有漫过桥，两岸吆喝声四起，大多是壮年男子，赤膊敞怀大裤衩，扯开绿沙沙的网子，打劫从上游冲下来的鱼儿。
虽说现在是禁渔，但大水涨上来，人们又恰好杵在境主庙泄洪口下的转拐处，恰好不像上一场大水那么骇人，大家拦一网鱼就往回跑，跑得胶靴子上、大腿上、后背上全是溅到的点点泥污，跑得后腰上那一大串钥匙把屁股敲得哗哗响，跑得一个个张着大嘴呵呵大笑。
是啊，河里的鱼，太好吃了啊。这样被冲没有了也太可惜了。
在老表的饭店里吃的晚饭。红烧鸡脚爪子已经是标配，但今天，一盆红烧小河鱼也是必不可少的。
一大盆泡椒、老姜、蒜瓣和新鲜紫苏的叶子搁一起红烧的戮么拐，加了切得细零零的小葱，算不上是什么精细做法，却有着令人咂舌的滋味。
戮么拐，我们龙眠河流域的河鲜，别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这种鱼。比一支过滤嘴略长一点点，细梭梭一条，但全身都是肉嘟嘟的，并不单薄。慢慢剥完，细细嘬干净，酸辣度相当得体，一丝丝腥味都咂摸不出。
这一下，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了，一口气吃下去十四五条。
老表说，多吃些、多吃些，管么因吃都够，锅里还在烧着呢。今天我去网了有十来斤，你表嫂正在遟呢。
我特别喜欢吃这样的小杂鱼，用筷子擀一条递到嘴里，舌头牙齿一起互动配合着剔肉、嘬汁。我可以第一个上桌，吃到最后一个放筷子。
表嫂没过来，还在厨房里埋着头遟鱼。有的鱼实在太细了，老从手里滑溜出去，她就借机把腰伸伸，把坐着的身体重心从左边屁股磨到右边来，再伸手把小鱼捏起来，一剪子下去，掏出一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脏。
表嫂一边遟，一边说：三子表爷哎，等一下我用煎锅先把这些小鱼走个油。我问，么因走啊？表嫂说，就跟早上煎锅贴饺子一样的煎啊。煎过了管么因烧，鱼肉都散不掉。
河水是否又涨了一寸，我不晓得，也不去关心，只觉得窗子外头的天空昏黄得像浑浊的河水，也在流动、翻滚。
天色越来越暗了。雨又有点似乎要增强的迹象。
再添一碗饭，拿鱼汤泡了，唏哩哗啦地扒，连带着大蒜子、水芹菜和小葱。汤泡饭就像自己长了八只脚出来，窸窸窣窣着就从我的喉咙管里爬到胃里去了。
门口的屋檐下趴着一条避雨的小狗，还挺管事，时不时叫唤一句，我啃了一块鸡脚，把骨头丢过去，它吃了，对着我摇起了尾巴。
哈，才认识没一会，我和它就已经变成了好朋友。
网友评论